这些大量供应的青砖窑厂也终于满足了几乎是瞬间增多的深井需求和盖房需求。不但如此,众人集思广益,在大青石不足的情况下,想出了烧制更大块青砖的办法,然后将大块的青砖代替青石,以青砖的端头对着土壁、丁式码砌在渠帮,大大加快了水渠的进度。
新开的砖厂还吸收了大量的劳动力挖石炭、运石炭,挖土、运土、和泥、脱坯、烧窑、运砖,使得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饭吃。
至于为什么不烧制后世建筑中最常见的红砖,那是因为王战知道,青砖的耐久度远胜红砖,耐水耐氧化的性能更强,这一点,看看后世那些几百上千年的古城就知道了。考虑长远,王战没有把红砖照搬过来。
青砖自然也有缺点,那就是烧制所需时间达到半个月左右,是红砖的数倍,烧制成之后还要向窑中淋水,出货效率远不如红砖,所以青砖逐步被取代。但现在利用黄土高原无尽的黄土,大量的新建砖厂,大量的劳动力,抵消了烧制时间的劣势。
除了砖窑附近的取土地点,许多用来取土的土坑也不是随意挖取的,而是均匀分布在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面积不是很大,口大底小,挖到底不过是一丈的圆形,但是深达两丈。
刚开始说要这样干的时候,县令小吏皆不理解,干活的老百姓也不理解,这些取土的地点离砖窑越来越远,为啥不在砖厂附近就近取土?反正遍地都是黄土。还是徐光启告诉他们,这是圣上之意:
“砖窑建好之后大量的烧砖,自然要在附近取土,但这些院里的土坑也是必须的,这些院里的土坑将来都要用砖砌成水窖,顶盖也要用砖砌成坚固的拱券形状,在上面正中间开一个口,拱券四周再用黄土填实,填回的土半尺一夯,都夯得结结实实,将来院子四周高、中间拱券开口的地方最低,以后,这夏天有雨会自动流进去,冬天下雪也可以扫进去,绝不让天上来的水白白溜掉。有了水井,再有了这水窖,人畜饮水就有了充分的保证,田间用水也可以得到些补充,就算保不了五十亩,可只要能保十亩,哪怕再次一些,能保两亩金薯,能保住自家后院的一亩金薯,一家人就不会挨饿。至于建成圆形则是为了不让周围的土将水窖挤塌。”
当时听了徐光启的话,县令吏员都觉得匪夷所思:皇帝怎么会想到这么个主意?老百姓则都是感激涕零,大赞皇上仁慈,每天操心着天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要替老百姓想得这般周到。
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便连三百里外的白水、澄城县的百姓都已经听闻,各地百姓,包括白水北面的陕北,无论是守家在地的还是逃荒逃到城池附近的,都是心劲高涨,有的逃荒流民凭着一口气向西安府渭水边而来,有的则和当地百姓涌去了当地县衙,主动要求干活,只要县衙给口饭吃、给弄来青砖就成。有那被火铳击毙的贪官污吏在前,县丞、主簿等官员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政绩自然是顺水推舟,立刻拜会治下的士绅名流,筹集钱粮与青砖,组织百姓流民就地增建砖窑、开渠、打井、挖水窖,照葫芦画瓢,一时之间居然也弄得不错。尤其是那圆柱形的拱顶水窖,像窑洞一样的拱顶——只不过,配合圆形水窖,拱顶变成了球形拱顶——此地的砖瓦将人人会砌筑拱顶,很快就将一个个球形拱顶砌筑得完美无缺,百姓人人兴奋。
院里土坑,田间深井向砖窑运土,按照徐光启以尚方宝剑之名定下的规矩,抗旱赈灾期间,十车土换一车砖。这个兑换比,老百姓没便宜可占,开办砖窑的坊主更是要逐车足量验收,所以不会有人随地挖黄土投机取利;但是在流民劳动力被集中管理、集中运用的情况下,又足以保证水窖挖出的土被运走,不会在院子外面、新老村屯路边形成残留的大土堆,尤其是有了留下来的二百辆四轮大马车的情况下。
一车车土被运走,一车车青砖被拉回来,颤悠悠的四轮大马车也让灾民新奇不已,在灾民的新奇目光与劳动汗水中,水井、水窖在黄土地上越来越多。
除了水井水窖,一部分被水流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梁峁还在连峁成田:取高填低,将许多沟壑填实,连成大块平坦的田地,地旁边则夯土成坝,且以青石筑坝壁,防止日久水土流失。坝壁之外则是按勘测规划留下的比较大的沟壑,用来走水,隔一段还挖一个蓄水池。只是因为青石不多,这样的地块改造并不多,只能先起个示范作用,将来砖窑取土留下的大坑都要这样改造成一个个蓄水人工湖,与预留的沟壑相连通。
除了这些肉眼可见的振奋人心之实务,每天晚上集中吃晚饭的时候,都有一大堆灾民围住唱报人或新军宣导官,让他们一遍遍的给大家伙讲解报纸上皇帝的新政,明明已经听了许多遍,还是百听不厌。每到已经重复讲过许多遍的关键处,人群中总是会爆发出叫好声,似乎在这些灾民的心里,每听一遍唱报就能让好日子近上一分。
此种形势之下,不止流民,许多城里的小商小贩也逐渐聚拢到各县各乡抗旱人群集中的地方,令这些地方平日里多了些叫卖声,多了些孩童的欢笑声,也开始有运粮而来的富商大贾在渭水之滨寻找着到处巡视的徐光启,准备点验粮食、领取盐引。
如此种种,使所有人都在劳动中吃饱了饭、都在疲劳中怀有希望,没人还有精神头琢磨干坏事,抗旱赈灾、以工代赈的良好生态开始形成自发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