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住甲尸的肩膀一路拉出佛堂，黑色血迹在地面滋了一路。

迈出佛堂，李焕拍了薛柔肩膀一下，少女转过身来，眼中霎时跃出惊喜：

“焕哥，你没——事吧……”

话声开头是雀跃，到末尾却逐渐低落下去。

薛柔注视李焕那张淡然的脸，不自觉想起刚刚那番震撼心灵的搏杀。

脸色忽然惴惴起来，有点说不出的怕。

“当然没事。”

李焕肩头一沉，顿时多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黑猫，抬手摸了摸，笑着说：

“我刚没来迟吧，你呢？”

“我也没事的。”

薛柔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小黑猫在李焕肩头娴熟无比地趴下，还冲自己懒懒地喵了一声。

心说他两为什么看着这么和谐。

“那就行。”

李焕点头，也不多说，手往怀里掏了一掏，随即自然地握拳伸手递过来。

“这是什么？”

薛柔愣了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李焕。

李焕扫视少女眼中的那点惧怕，什么也没说，唇边却扬起一分温润的笑意来。

拳头慢慢张开。

掌心处是一颗包得完好的花生酥糖，淡淡的油脂香味随之飘起。

薛柔在看清的那一刻，心跳忽地快了一下。

李焕手指捻起酥糖晃了晃，随手拍在她手中，笑了笑：

“吃吧，路上买的。”

之前他从柳河坊那边回家时，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在路过一家小时候时常去的糖油铺子时，心神莫名不宁。

于是想着进去买点糖吃安安心，在走进铺子的那一刹那，他又想起了薛柔，想起了一同而去的清源道长。

直觉针扎一样刺痛脖颈，李焕霍然转身离开。

于是就有了这里的事情，幸好没有耽误什么。

薛柔的目光在那颗糖上停留了很久，才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捻起来放在嘴中。

“好吃吗？”

李焕问她。

薛抿着糖块，认真点头：

“好吃！”

腮帮子鼓出一小团，跟只仓鼠似的。她忽然低头，吸了吸鼻子。

“好吃就行，早知道我多买点。”

李焕笑着，刚才震慑人心的沸腾杀意一扫而空，此时完完全全是少年人的清朗模样。

连眼神也温柔。

他扫了一眼少女微颤着的肩，没说话，立刻拖着铜甲尸往外走，随口道：

“在这等我，我先处理这东西，然后回来帮你搬薛叔。”

少女吸着鼻子不敢抬头，嗓音还有点哭腔的余音:

“好！”

李焕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有些紧张的大喊声。

“焕哥！”

李焕步子一停，偏头看来，星光在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肆意流淌：

“嗯，怎么了？”

“没，没事，我，我.....”

薛柔声音却一下子低下去，嗫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错开目光不敢和李焕对视，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现在连耳根子也开始发烫。

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来。

认真看着李焕，用目光细细勾勒那张早已很熟悉的脸，仿佛要重新认识李焕一遍。

那个曾经默默站在她前面的男孩，和眼前这位潇洒不羁的青年好像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嘴里的甜味正在丝丝发酵，一如既往，似曾相识的味道跨在这一刻越时光。

十载光阴，一蹴而就。

薛柔捏紧糖纸，对视那双温和的眸子。

她眼睛逐渐明亮，心中的那点惴惴和陌生感突然全都消失了。

焕哥没有变。

焕哥还是以前的焕哥。

她忽然雀跃起来，心情一下子明快而热烈，唇角忍不住地向上漾起。

薛柔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脆生生地喊了声：

“哥，谢谢！”

脸上泪痕未干，嗓音清脆明亮，这是专属于少女的元气娇俏。

她悄悄去掉了那个焕字，所幸李焕好像也没有发现这个属于少女的小心思心机。

“好，走了。”

李焕也笑了起来，将扭来扭去莫名兴奋的小黑猫按在肩头，冲她扬了下下巴。

随即利落转身，拽着尸体大步离开。

薛柔目送李焕而去，眨也不眨。

一双如水清眸中，荡漾起星光般的动人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