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坦克内部扫了一眼,子东已经取消了变形术,正躺在地上抽搐。
马胜宁用毯子把子东裹了起来,和赵雨瑞一起把他搬到下层去了。
我和鹤扬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去到下层。
子东已经晕过去了,浑身发白,四肢僵硬到掰都掰不动,看样子再晚一小时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我突然有点好奇都冻成这样了刚刚为什么还能抽搐,但显然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鹤扬走上前,把手搭在子东额头上,念了一段晦涩的咒语,一团绿光从她手中传递到了子东身上。
从咏唱长度上来看这是高级治疗术。
子东的皮肤恢复了血色和弹性,但仍然没醒。
“嗯?”鹤扬发出疑惑的声音,翻了翻书,“我没念错呀,而且好像确实起效了......为什么没醒呢?”
她重新释放了一遍法术,绿光闪过,子东还是没醒。
怪了,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了,为什么不醒呢?
要不要扇他两巴掌试试?
不不,那种邪道做法还是算了。
文王把手放在子东鼻子下面摸了摸。
“还有气。”
李成站在一旁掐着腰:“他可能是太累了吧?飞了一整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
“那......就这么放着不管他?”
“把他搬到旁边去吧,在中间放着容易绊到人。”
“嗯,半夜起来上厕所踩着他也不好。”
赵毓哲半开玩笑的话略微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也是,既然高级治疗术都用上了,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随后,他的呼噜声让我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突然觉得他还是死外边比较好。”
我的话让大家笑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推到了一旁。
“李成,你们学院出过这种晚上睡觉打呼噜白天睡觉不打呼噜的人吗?”
“不知道,但我们那届出了个冬眠的神人。”
“啊?那课呢?都翘了?”
“是啊,都翘了,还没挂过科,所以叫神人。”
这个晚上就在子东呼噜声的陪伴下过去了。
第二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在六点时被闹钟吵醒。
我向子东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正缓缓支起他的上半身。
我蹲到他身边。
“好些了吗?”
“给我点吃的。”
这点要求自然要满足。
我去放食物的地方给他抱来了一大捧。
“吃吧,不够我再......哎哎,抢什么......你等我放下的啊......手,那是我手。”
看来真的是饿得够呛。
不管要问他什么,恐怕都得等他吃完再说了。
过了一会,李成走了过来。
“子东你今天歇着吧,我一个人去飞。”
子东听到这话却连连摆手,被食物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啊?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飞吗?怎么想都是休息一天比较好吧?”
子东还是一直摆手。
他强行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除了肉渣以外什么也没从他的嘴里跑出来。
“要水吗?”我在一旁问道。
他连忙点头。
我用土魔法做了简单的水杯,再用水魔法灌满,递给子东。
他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又使劲咀嚼了半分钟,终于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我找到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放在平时一定会让人疑惑,但在现在这个时机,现在这个地点,看他现在这个行为,应该只有那一种意思。
“你找到了......废弃营地?”
“嗯。”
子东又开始往嘴里塞肉。
“在哪?你能带路吗?”
“吃饱......就行......”
李成把刚脱下的睡衣又穿好,显得很开心。
“真棒,今天不用飞了。”
很快,这个消息传给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坐在子东旁边,把他围了起来。
“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看你帅。”赵毓哲抢答。
子东把土杯子举在手里。
“我能让文王能帮我弄点酒吗?”
文王转头看向我。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按照惯例在任务过程中不应该喝酒的,不过他如果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也许可以破个例?
于是我又转头看向路德。
路德很爽快。
“给他弄一杯吧,就当给昨天压惊了。”
一杯酒下肚,子东仿佛就恢复了活力,胡乱抓起剩下的肉干塞进嘴里。
“我们走吧,我在天上引路。”
他跳起来,蹭蹭地爬上楼梯,向餐厅跑去。
就算他体质好,这个恢复速度也太夸张了。
我感觉还是不要急功近利,休息一天比较好啊。
鹤扬这时凑到我耳边:“高级治疗有让人兴奋的效果,昨天还用了两次。”
原来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这效果够持久的啊。
总之,既然鹤扬说没有关系,那就由着他折腾吧。
这次的行进路线要进入森林,因此驾驶任务交给经验最老道的普诺莉小姐,其他人只闲着就好。
有子东在天上带路,我们连最基础的探路都不用做了。
他在风雪中飞来飞去,动作里丝毫看不见昨天差点被冻死的迹象,甚至还嫌我们走的慢在空中做起了特技。
总感觉他这样不爱惜身体迟早会出问题。
我们在森林里缓慢前进了几个小时,普诺莉小姐突然叫我们去驾驶室。
“你们看那棵树。”
不用她说我也看见了。
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树木几乎被有意砍伐光,只剩几棵树还在,它们的树干被从上到下整个涂成红色。
这应该是在探索迷宫时经常会用到那种,不容易被覆盖掉的光滑涂料。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出树下露出了几个帐篷的尖端和挂起来的棚子。
路德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穿衣服,我们下去看看。红右手的饭局看来有着落了。”
我们从上面跳到雪地里(当然,没忘了把子东叫回来),一米多高的雪直接没过了胸口。
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毕竟只是融雪这种程度的升温法术谁都会用。
只是文王抱怨了一下自己进雪的靴子。
我们在雪堆中开出一条路,走到一棵树下。
路德朝李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摘下手套摸起了树上的红色颜料,随后又掏出小刀捅了树干一刀。
“比较新,不超过一周。”
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就是说这里的主人离我们不会太远啊。
路德向我们下令:“把雪清掉,找一找这个营地还剩什么。”
“那我从左边开始吧。”
我用战锤随便指了个方向。
“那我右边。”
“我前边好了。”
“我去棚子那边看看。”
“我去用坦克炮塔上那根法杖,我早就想试试它的威力啦。”
“那个法杖范围大,用的时候你小心点别伤了人。”
各自确定了负责的区域后,清雪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让我来你这帮忙吧。”
原来是鹤扬突然跑到了我旁边来。
“嗯?你那块地方搞定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我的身后。
坦克的炮管部分正欢快地喷着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击退着面前的积雪。
看来赵毓哲玩得很开心。
“既然这样,那就来帮忙把。”
她举起法杖,和我一起释放升温法术。
她法杖上被风吹得叮当响的铃铛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说,你什么时候绑上的这些铃铛啊?”
“成人生日那天。”
那就是大一啊......已经过了四年了,不过铃铛看起来还很新,红绸也没有因为时间而黯淡,想必是平时没有疏于保养吧。
“为什么要绑上那种东西?”
“好看啊。”
确实,我的战锤现在就在她的法杖旁边,两个对比起来,她的确实比我的好看很多。
即使抛开设计理念不谈,就单看法杖上的污渍,也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法杖比我的保养得更好。
“生活中总要有点情趣的嘛,即使是在工作。”
她嘟着嘴带点不满地说道。
就好像我马上要批评她一样。
仔细想想我以前似乎确实因为这种事说教过她——而且次数应该还不少。
不过那是大学之前的事情了,她记得真清楚啊。
当时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了美观或者舒适而牺牲实用性的做法,直到后来我进入了圣骑士学院。
要思考和担心的事情多了起来,有时它们堆在一起,会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情感就会压过理智占据上风,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找一些放松的方法,或者说,抛弃实用性去追求舒适。
这时我逐渐开始明白我以前能不在意那些东西似乎只是因为我天生比其他人更乐观,更不容易被压力击垮而已。
现在,我也承认这种行为的必要性。当面对生活中复杂的难题,自己制造一些情趣确实能缓解一部分压力。
我对着鹤扬笑了笑:“确实,还挺好看的,可惜我这是战锤,没法弄什么装饰。”
“我帮你弄啊?”
“啊,算了,哪天打架时再划了手。”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把我负责的区域清了出来。
我的区域这里什么都没有,清雪后只露出了略微发紫的冻土。
鹤扬蹲下摸了摸。
“这就是紫土啊。”
“是啊,我们就是靠这个拿的满分。”
“真厉害......”
过了一会,我们听到了赵雨瑞的喊声。
他负责的棚子似乎是物资存放点,下面有好几个大背包。
摸了摸,似乎都还挺鼓的。
“要打开看看吗?”
我看向路德,他点了点头。
第一个背包里是一些药剂,主要是红药水。
第二个背包里是一些生活用品,比如一些细木柴,毯子,衣服(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真的好吗?)之类的。
再下一个是工具类,有小刀,瓶瓶罐罐,折叠锅,铲子,碗筷。
剩下的几个也大概如此,总之就是野外生存必需品。
“这就是红右手没错了,”路德拿起一个背包,“这底下印的是我家家徽。”
哦?原来路德的家徽是狮子头吗?我以前还从没注意过。
“可是这里的食物是不是少了点?”子东问道。
“红右手主要是靠打猎维持生活的,他们没有坦克,带不了那么多吃的。”
路德说着把包放回了原处。
可是即使是打猎,这些食物也有点少,我感觉很难说他们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我把疑虑告诉了路德。
路德想了想,说:“这样吧,等我们回来路过这里,如果有人就把他们接上,没人就把我们的物资分他们一些。”
接下来我们又从雪中挖出了几个帐篷。
里面当然没有人。
也没有睡袋,看来他们是去往其他地方了。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路德招呼我们回到了坦克里。
我不禁感叹:“也不知道这是哪一队的地盘,走了这么远,真厉害啊,就是人不知道都哪去了。”
“看起来至少开始下暴雪那天起就没人了,不然雪不会堆这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