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几天每天都来买东西的你那个朋友是谁啊？”鹤扬冷不丁地如此问道。
“你说子悠啊？我学弟。”
“他姓什么？”
“何，何子悠。”
鹤扬突然提起他，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要真是两情相悦，我倒是可以帮上一把。
“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我把头转向鹤扬，希望能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点表情，推测她的目的。
“他平时也这么粗心大意吗？”
“粗心大意？什么意思？”
“你看他这几天买的东西，我怀疑他把魔药器材全落在家里了。”
鹤扬啊，你还是太单纯了。
“不不，他平时不这样，想必是毕业考核太紧张了。”
子悠似乎没能留下好的第一印象啊。
不过鹤扬似乎对他也没有明显的反感。
我要不要问问鹤扬她对子悠印象如何呢？
不行不行，这样太刻意了，要是让鹤扬提前猜到他的意图那反而不美。再说子悠也是圣骑士，给人的印象再差能差到哪去？
我还是隐晦地探探口风比较好。
“对了，鹤扬你应该是没有过男朋友对吧？”
“嗯，有人给我表白过，但是我没同意。”
“哦？为什么呢？”
“不喜欢啊。”
“那人谁啊？”
“你不认识，反正挺帅的。”
“你不喜欢帅哥？”
“哎呀，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也许见到面就知道了呢。”
好的，问到这就可以了，再深入就可能引起怀疑了。
接下来要慢慢地把话题转移出去。
“你简直就像是个圣骑士了。一般来说只有我们才可能到了大学毕业还没有过这种经历。”
“也不一定吧？你们学院也是会出玩弄女人心的混蛋家伙的。”
“不会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怎么会？你那天才问过我的。”
“哪天啊？”
“就是前两天，你问的那个燕晓仪。听说就是被你们学院的负心汉玩弄一番后像垃圾一样被丢掉了。”
这人到底谁啊？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了？不会是有假名托姓的故意整我吧？
“有传言说那个男的每周身边都会换一个女人，根本不重样。”
没有的事，我身边从来都是些男人，而且总是那几个。
“还有传言说他被燕晓仪发现自己是个人渣后还想让她当‘女朋友三号’，结果当然是遭到了拒绝。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二号’是谁。”
越来越离谱了啊，还三号......我能有个一号就要去赞美真神了，要是能有三号我就直接皈依国教了。
啊，不行，国教只允许娶一个妻子......
真难办啊......
不不不，等一等，我目前好像有更应该担心的问题。
“我倒是很奇怪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会很快传遍你们学院的。”
“似乎确实传遍了，感觉除了我大家都知道，应该只是我的消息太闭塞了。”
不过说实话，这事即使传到我耳朵里，我恐怕也不会想到我就是故事的主角。
我没有告诉她我就是她口中的人渣。
我真的不记得我干过这种事情。在真正的事实浮出水面之前，我绝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承认了。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四年，即使我是被诬陷的，现在也很难找到当时的幕后黑手。就算找到了，似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暂且先把这件事放到待办事项里吧。
等以后有机会去找乌曼因问问好了，他知道的似乎更多一些。
我们回到旅馆，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
我被魔法阵上的《巡游帝国》绊了个趔趄，差点摔个嘴啃泥。
下次果然还是要好好地放回桌子上才行。
凭着记忆，我点亮了旁边柜子上的油灯，照向了墙上的钟表。
“已经一点多了，明天还要早起，快去睡觉吧，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我们各自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时间的推进，药剂配置的考核越来越近了。学生们的药剂制作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来我们这买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少，最近几天甚至子悠都没来。
好几天不见他还真有点担心，不知道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本打算去找他，他给了我住址，那个地方很好找。不过又转念一想，我和鹤扬是人尽皆知的魔法师（至少在这个营地里人尽皆知），如果主动去找要考试的学生，很可能使其沾染作弊之嫌，所以还是不要去为妙。
既然没有客人，自然也没有时刻呆在那里的必要。
“鹏博你别闲着，去和马胜宁把我们的车打扫一下。”
普诺莉看我惬意地躺在床上，便扔给了我一杆拖布。
什么嘛，明明说好这两个月我只管卖东西的。
不过看到连路德都被拽出来打扫卫生，我的抱怨也只能按回了肚子里。
“真是的，怎么突然就要我们打扫卫生啊。”我用手指在坦克外壳上蹭了一下，手指肚立刻被染成了黑色。
马胜宁也蹭了蹭，说：“普诺莉发疯而已，我们意思意思就行啦。”
在追问之下，他告诉我，最近普诺莉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帝国理工大学的研究报告，没有了她的监督，我们的卫生情况已经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是员工区，顾客住的地方还是有在打扫的）。
“这不，她这两天交了报告就忍不了了，大吵大叫，要我们全面扫除。”
这坦克从我们回来起就没有清理过，它的车身遍布着泥水和粘在上面的土块。如果仔细观察，还能找到落叶和一些类似果实的东西，总之十分肮脏。
我们从外面开始清理。
上半部分难度并不高，我只用水魔法冲洗一番再用拖布擦一遍就可以应付了。
相比之下，下半部分就有点让人绝望了。
尤其是那些包裹轮子的，又大又粗又长的金属条，它上面的泥水，雪水和春雨混合在一起然后又被风干，有些地方甚至有植物发芽了。上面还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微小缝隙，让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这个！东西！到底！是！谁！造出！来的！”我一边用铲子敲下泥块，一边咬牙切齿。
“据说是普诺莉家的远古遗物，我估计也是神话时代的产物吧。”
马胜宁用一把小刷子波澜不惊地清理着另一侧的泥土，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这种繁琐的工作打扰到自己的好心情。
“所以说麻烦点就麻烦点吧，”他扭扭脖子，坐在了刚擦干净的炮塔上，“这种老家伙能动起来已经是奇迹了，万一要是真坏了我们可就没得用了。总不能走着去废弃营地吧？”
说得是啊。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哎，你们不是再有一年就要回京城了吗？”
“差不多，怎么了？”
我敲了敲坦克的铁皮：“那你们要是回去了，我们不就没法再深入森林了吗？”
他手里的铲子突然停住，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我：“好像是的。”
“那你说他俩能把这玩意借我用吗？”
“恐怕不行，这玩意太贵重了。”
神话时代的造物，确实贵重。万一真弄坏了，把我们几个都卖了也是赔不起的。
那怎么办呢？难道一年之后再要探寻遗迹真的要徒步翻山一千公里？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要不，我仿造一个吧？
单从外形上看这玩意技术含量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就是马车两侧多塞几个轮子嘛，有什么了不起。
就这样决定了，我先去和路德说一声，只要他不反对就开始这项工作。
“上哪去？你要我一个人收拾它啊？”
刚朝路德的房间迈步，马胜宁的声音就从后面追上了我，把我抓了回来继续清洁工作。
这项工作折腾了整整一下午。坦克从上到下每个汗毛孔（如果有的话）都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本来的黑白色调。
顺带一提，我在空间魔法阵没激活的情况下清洁了坦克内部。
不激活空间魔法阵时里面的空间特别小，感觉装四个人都有点费劲，装五个人就十分拥挤了。
据马胜宁说，这魔法阵是李成，路德，还有一位以前的同伴一起画的。
当我问起那位以前的同伴时，马胜宁干脆地回答：“他死了。”
“啊？”
“路德不让我们多说，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点信息了。”
路德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人啊……那八成和政治有关吧。如果是这样，还是别刨根问底比较好。
他又挖挖耳朵，换了个强打起精神的语气说：“不过我想如果你的仿制真能进行到画法阵这一步，路德和李成的帮忙应该够了。”
“好了，我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从炮塔上两步跳下来，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
“奥姆米瑟，盖无思地欧德抛我图瑞福佑子德态木！”
他手扶着坦克，叽里呱啦地念出了这串咒语。
“那是什么法术？”
“让铁不会生锈的法术，挺有用的，一会给你抄一份。”
晚饭时，我把想要仿制一辆坦克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路德表示赞同，但他同时也说不许拆掉现在这个去看内部构造，因为没人知道怎么拼回去。
我转头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子东和赵毓哲。他俩一个成天出去吃喝玩乐，一个成天和女朋友泡在一起，必须得给他们找点事干。
“我们根本不懂怎么造这种东西啊？”
“你看咱十个人里谁像懂的？”
“那就......先去买铁板，把外壳弄出来？”
“行啊，反正铁板迟早得买。”
就这样，制造一辆坦克也加入了我的待办事务清单。
很快，五月份到了，今天就是毕业生们接受药剂考核的日子了。
和平日里正相反，现在是我们这十分安静，但每一栋宿舍楼都吵吵嚷嚷，活像关了一万只鸭子。
我们去年也是这样的吗？我不知道，但八成差不多。
老师们在楼里进进出出，时不时有学生欢呼着从楼里冲出来，也有兴奋过头的学生在窗口泼洒自己的药剂，引来巡逻老师的一顿痛骂。
我记得我去年这个时候好像没这么开心，因为我们最后没能拿到期望中的满分。
正是那一点小小的遗憾阻碍了我们的庆祝。
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时，我在收拾店铺。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把东西全扔到传送法阵上罢了。
因为只是纯粹的力气活，所以我没让鹤扬和我一起来。
药剂柜清空，装备柜清空，钱箱清空，柜台清空，垃圾也清空，招牌摘下来，关好门窗。
“呼，大概这样就可以了吧。”我站在商铺外面，看着收拾好的商铺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鹏博学长？”
是子悠的声音。
我回过头，他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哦，结果怎么样？笑这么开心，是优秀吗？”
“不是，是良好。但也算不错的结果了吧？”
“确实不错。你打算立刻回学校吗？”
“嗯，我暂且是这样打算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校长说学校给我们留了惊喜，我想早点看看是什么。”
惊喜啊......那不就是舞会吗？
一想起舞会，我就想到了去年我的紧张，就想到了文王的女装，以及子东和赵毓哲毫无怜悯之心的捧腹大笑。
“惊喜啊......”我看着他，“你有女朋友吗？”
“如果您让我叫您哥哥大人，那我也许是有的。”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吧。
“比较要好的女性伙伴呢？”
“拜托，学长你也是圣骑士，怎么问我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
“就是说那个惊喜啊......”
“学校给发女朋友？”
“对，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想得倒是美啊！”
我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他也大笑着躲开。
“我是说，如果你想享受学校给你的惊喜，那你最好找一个和你关系好些的女性，让她最近拒绝其他所有男士的邀约。”
“什么惊喜啊，这么神秘？”
“我说不了，这东西被施了魔法，只有两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时才能谈论它。”
子悠点点头：“那实在找不到这样的女孩怎么办？”
我内心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告诉他：“如果你非得想要这个惊喜，那么还有个最后方案。找个和你关系铁的，长得比较像女孩的，让他女装。不然的话就放弃，自己找乐子吧。”
子悠的眼睛和嘴被他组合成了三个等大的圆。
毫无疑问，我的最后方案把他的想象力打了个对穿。
他惊讶良久，最终用饱含着崇敬和敬畏的表情朝我点了点头。
我陪他去他的房间搬行李，然后把他送到了马厩，送上了马车。
他坐上马车，我从下面把他的行李递给他。
不久，马车动了起来。
“那么，再见了。”我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学长，我会争取去开京城到镇翎关的魔法快车的！”
“那你可要来看望我。”
“学长你毕业时可没来看我。而且你不是说别让你看见我吗？”
“第一，那是我的错；第二，重色轻友也要有个度，老弟。”
“好了学长，别显摆你那飞行术了，我一直知道你很厉害，放心，我会去看你的，再见了！”
我轻轻地减速落地，目送着马车离开营地远去了。
等到马车彻底淡出我的视野，我回头向着我的商铺走回去。
我逆行在欢声笑语，充满活力的学生当中。
看到这些充满活力的学生，不知为何总让我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尽管我只比他们大一岁而已。
也许学校就是这种地方吧，尽管有着许多的条条框框，但却毋庸置疑地是最适合年轻人发挥天性的。学生们总能想出自己的办法绕过那些烦人的规则，有时即使是维持纪律的老师看了他们的做法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又或者，当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人凑在一起，就会发生这种奇妙的反应，学校只是提供了一个场地而已。
不管是哪种解释，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毕竟我早就毕业了，想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
还是搞好眼前的工作比较要紧才对。
这样想着，我踩上了回旅馆的魔法阵，结束了两个月的魔法学院营地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