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谛擦拭浊泪,环视众人。
王谛继续言道:“在老朽十岁那年,我家宅院后面建了一座屠宰场,每天从私塾下课回家,总会见到杀鸡宰羊。一开始,很好奇,从见到宰杀第一只羊起,竟见了三十年这般杀生状。绵羊、山羊、羊羔、老羊、病羊、壮羊、瘦羊、肥羊、公羊、母羊,一天下来,约有百只被宰杀。
除去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节假日,一年下来约有三万只活羊被屠宰。三十年下来,又是九十万只。不知不觉的在血泥地里,走过了无数次,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添了一个幻听的毛病,总是听见一群羊叫。时间一久,又感到每声羊叫竟不同,但却不知是九十万只羊中的哪一只。”
两只鹅与九十万只羊相比,犹如天地之差。
瑞景追思,曾多次途径肉铺店,却从未想过屠宰之事。脑中不觉浮出肉铺店的肉案板上,多了一只羊尸、两只羊尸、三只羊尸、四只羊尸、五只羊尸、六只羊尸、七只羊尸……,积攒到九十万只羊尸,恰似尸山一般,而自己又仿若尸山啃食的嚼客。
瑞景咽了口唾沫,发问道:“老先生说屠宰场建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又有何变化?”
王谛长叹一声,言道:“这屠宰场占用的土地主人,要给自家儿子建盖婚房,于是屠宰场便迁到了其他地方,刚好满三十年。屠宰场周围居住着六户人家,一户人家婆媳矛盾不断;一户人家夫妻无法生养;一户人家夫妻离异成仇;一户人家独子痴呆憨笨;一户人家独子罪刑入狱;一户人家背负债款无数。这六户人家往祖上查数代,都是老实本分人家,不曾作甚厄债。
按理说,今时子孙后代即便不是富贵,也不至于这般绝境。这第七户人家,在屠宰场原址建好了宅院之后,欲办婚礼,却突然缘尽,不了了之。这七户人家中,有一户人家察觉到了不详之兆,于是请风水先生破煞,奈何三十年久积戾气,非是一朝所能改之。
自那时起,我便日日诵经,发愿早日助这九十万亡羊脱离苦地。如今三十年已过,迁走的屠宰场在他处三十年,又宰杀了近百万的牲畜。那处周围的居民,家运衰竭不堪言状。”
屠宰场乃是煞地,病、弱、妇、孺,切莫亲近,免遭诸亡魂牵扰,亦不宜见此血腥场面。屠宰场所设,亦为生态平衡之一,虽难以取缔,但却可以减免宰杀数量。
少食一餐肉,终是有益,更何况已有无数“百年僵尸肉”储备。
那位闻世先生听了许久,感叹道:“我也曾感受过屠宰场周围气场,非是常人久留之地。那主持宰杀等人,先天元阳之气被血阴怨憎侵染,一者,其身染疾,老年熬病;二者,家眷懵痴,久处障道;三者,以此生计赚富等人,皆深陷情欲,招惹命案;四者,其后代多女少子,终于本地绝途;五者,携带魂怨之久,情绪无定,疏远亲朋;六者,暮年之境,夜梦惊厄,耗神流识;七者,命亡之后,于邺都之地,偿还百万屠刀之债。”
瑞景发问道:“如此说来,屠宰行业遭受这般果报,岂不是无人从事?”
闻世随即回道:“行当内也有诸多分工、忌讳,宰杀多是由一人担任,亦是独揽杀生罪责,同时赚取的金银也相对多一些。人的求生欲很强,像这般险行,也就诸多不顾。更有一种人,天生就是钦点杀行。”
瑞景又有新想,若是归家宰杀了两鹅,岂不是在自家院内留下了血煞,等同于设了一处“屠宰场”。
突然间,瑞景不想亲手杀鹅,也不愿在自家院内杀鹅。不知还好,知道了,事儿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