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一等。”　　　　麻皮阿三与程达欲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被管家叫住。　　　　“你们是什么人？”　　　　程达背脊一僵，心道不好。　　　　先前他抛出一个问题，是想引起注意，不管对方如何作答，他都想好了帮他们应对的法子。简言之他就是给他们搭个台子，为他们唱一出戏，既赢了“民心”，又赢了“名誉”。走一步有惊无险的棋，以入傅春生的眼。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孟归期压根没接他的招，直接无视了他的“刁难”，转头漂漂亮亮把事情处理了，民心名誉人家自己分分钟就全搞定了。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反倒让人怀疑用心险恶。　　　　程达有苦说不出，说了人家也不信。　　　　“编完了是吧，行，跟我们走一趟吧。”管家能信他才怪，怎么看都像是敌人派来搅局的。　　　　“别动手动脚的，告诉你我们是孟小姐的朋友，你给我们放客气点儿。”麻皮阿三把赵天明往前一推，“还不快去喊孟小姐来救我们。”　　　　赵天明被他推得踉跄，还好管家拉了他一把，才没摔地上去。　　　　“小孩子你认识孟小姐？”　　　　赵天明沉默了一下，摇头。　　　　“嘿，赵天明，你放什么屁呢。”　　　　管家嫌恶的挥挥手，“带走带走。”走到他现在这个位置，已很久不见没皮没脸的小瘪三。　　　　懒得同他们废话，等上了刑自然会招。　　　　进了青云帮的刑堂，能囫囵出来的没几个。程达做梦都想进青云帮，自然平日里十分关注青云帮的事情。他决计不会用这种方式进青云帮，当下便反抗。　　　　他能同阿三书生拉起一个小帮派来自然是会点拳脚功夫的，不然怎么收保护费。　　　　程达好歹还能打，阿三这个野路子没两下就被制住。　　　　麻皮阿三也不知道是天生缺根筋还是无知者无畏。　　　　他大喊：“救命啊，孟小姐救命啊，有人要谋财害命啦，来人啦，救命啊，光天化日、唔——”　　　　没完了是吧，顾家上去就给了麻皮阿三一个耳光。但想把人麻利的带走已经来不及了，孟归期过来了。　　　　刚才她是看见管家把人带去了拐角那里，若只是问话她不会管，但要是杀人，她便不能坐视不理。倒不是她有多仁慈，布朗那样的杀十次百次都不为过。像程达这样找麻烦的，还不至于死。再者那边还在招工，弄出人命反倒不美。　　　　“怎么回事？”　　　　“小瘪三瞎嚷嚷，要带俩回去问问谁指使的，都不配合。只好强行武力解决了，哪想这个小赤佬胆子挺肥。”管家踢了麻皮阿三一脚。　　　　他被堵上了嘴，呜呜说不出来话，只能拿眼神瞅赵天明。小兔崽子，你倒是说话呀！　　　　顺着他的视线，孟归期看见了躲在树后面的小影子，他应该十分瘦弱，小身板被不算粗的树干挡得正好。　　　　孟归期绕过去，诧异了一下，竟是认识的，昨天他们在火车站见过。　　　　“还记得我吗？”　　　　赵天明点头，他从树后面走出来，他有些拘谨，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今日他穿了一件短打，满是补丁，十分不合身，下摆有一大半塞在裤子里。袖管弯起，空荡荡的。　　　　见他这回承认了，麻皮阿三和程达都松了一口气。　　　　管家挑了下眉，还真认识。　　　　孟归期对赵天明印象很好，不说他身体瘦弱不满足招工条件，就是身体健康，孟归期也希望他可以读书习字。于是便建议他先报名去临时学堂。　　　　赵天明说：“我九岁了。”　　　　孟归期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意思。九岁就意味着不在五岁以上，八岁以下之列。　　　　这一条是得改一改。　　　　“方才是情急之下做的决定，更精准的条例明日会公布出来。你若想读书，现在便可去报名，我陪你去可好。”　　　　说完孟归期牵起他的手就去报名处，已经有不少人报了名。反正又不要钱，先报着占个位子呗，也有人觉得先看看，谁知道真的假的。条件太好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赵天明不会写字，孟归期替他写。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天明。我爷说赵是百家姓第一个字，天明就是天亮了，我爷说我一出生刚好就天亮，所以我叫赵天明。”　　　　“呐，你的名字。”孟归期写好给他看，告诉他：“等你上了学，就会写了，还会写更多的字。”　　　　赵天明羞涩的点头，他的名字真好看。　　　　报完名，孟归期找了个空地问他：“那两个人你认识的？”　　　　青梅搬了把椅子来给孟归期坐，黄桃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个小册子来，手里还拿一支笔。背挺直，一脸的严肃专注，搞得孟归期云里雾里。　　　　“黄桃又怎么了？”　　　　青梅笑着道：“让她自己说。”　　　　“青梅你不要笑嘛，你一笑弄得我也不严肃。”她一开口，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装不下去了。眼睛里的小星星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崇拜地看着孟归期，“小姐，刚才我觉得你的样子好厉害，特别特别霸气。”　　　　“所以你想学王厂长？”孟归期笑，点点她手里的本子。　　　　黄桃害羞了，还想当小姐的左膀右臂呢，刚才那种情况人一下子懵了，还不如人家王厂长。　　　　“不错，很有长进。”孟归期夸赞了一句。　　　　“真的吗？”　　　　青梅不忍心看黄桃的傻样，把她拉走，“小姐，我俩去帮王厂长招工，你有事就喊我们。”　　　　管家把两个小瘪三教训了一番，尤其是爱咋呼的那个小赤佬，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然后才把人拎到孟归期面前。　　　　程达说的话还与先前一样，只不过，看向孟归期时有些不自然。筹谋了半天，自以为能够变身力挽狂澜的英雄，却变成了狗熊。　　　　赵天明不清楚他的那些心思，也不晓得他们背后有没有别人。只说了他们也住在蕃田弄，是天龙帮的人，专门收他们的保护费。　　　　“查一查，要是程达说的是真的，就把人放了。要是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随你们处置吧。”送警察署，她还不放心徐先秋呢。　　　　说起徐先秋，不知道顾瑀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招收差不多进入尾声，他们就回了。今天才是个开头，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　　　　顺道把赵天明送到蕃田弄。徐氏瞧见一辆小汽车停在弄堂门口，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便见赵老汉的孙子从车上下来，乖乖，还真是遇上贵人了哦。　　　　回到傅公馆，孟归期先给孟云旌打电话。　　　　孟云旌没想到女儿一上来就给他弄了这么大一番动静。商人趋利，他虽然不至于苛待工人，但是给工人降低工作时间，增加薪水他未曾想过。不过，孟云旌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反而对她所说的奖励政策更感兴趣。　　　　相比病态的用剥削的手段强迫工提高效率，他更看好用健康的手段，利用绩效奖励、福利来推动工人的积极性。　　　　在讨论工人待遇方面，父女俩一聊便聊了许久，基本将会遇到的问题都做了罗列，再加上孟归期有工作经验，虽然不是做人事的，但是她从自身的工作待遇出发，提出一些建议，再由孟云旌决定是否可行。　　　　到最后，孟云旌直接说：“我尽快去一趟上海，咱们父女俩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那临时学堂的事情？”当时太匆忙，临时学堂连个名字也来不及想。　　　　那头孟云旌沉吟了两秒，果断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待会儿打电话给王树茂，你无需担心资金问题。”权当开善堂了。　　　　等她挂电话，才发觉已是华灯初上，众人都在等孟归期吃晚饭。　　　　下午发生的事情傅春生等人也从管家口中得知，他们原是不想阿期见到太多的黑暗，才不愿她卷入八三事件中，哪想到她转头就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听她同二哥通电话的样子，两人还聊得相谈甚欢。　　　　“二哥怎么说？”　　　　“我爸说会尽快来上海一趟。”她笑着抓住小白胖子的肉手，小家伙还没起名字，“可能会赶上小白的满月宴。”小白是她起的。　　　　二姨太和五姨太都看向三姨太，她可真是会挑日子生。外头不知道的还当傅春生多么重视这个儿子呢。　　　　孟归期问：“学生代表的事情如何了？”　　　　顾瑀和盛了一碗鸡汤给她，“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