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世界充满了大人世界的折射。
孩子敏感的感官最容易被这些五颜六色的光线吸引。仿佛上天的特别赐予,这些不需要思考的学习能力,像变色龙的本能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给还是一片白纸的孩童提供一种伪装和保护,同时它也是一剂毒药,越强烈的投射越能给孩子的心理带来比成人强烈许多的反响。
一些拥有特殊眷顾的孩子,仿佛受到了上帝的灵犀一指,在某些方面拥有甚至比大人还要准确的直觉。
就像野生的群居动物面对落单有种天生的恐惧一样,孤独一向是所有人类的天敌。生于乱世,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对于危机有种无意识的应变能力——既然我无法变成大多数,那就让大多数变成我。
人是万物的灵长,不必像野兽一样循规蹈矩的接受自然的责难,人类千百年来就是通过改变周围的自然环境不断进化发展而来的。如果现有的环境不利于我,那就亲手创造一个适于自己生存的环境,而孩子就是人类中最容易改变的一类人。
相似的行为像斑马天然的保护色,虽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草履虫趋利避害的本能,什么叫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但是呆在一个跟自己相适应的环境里还是可以给小孩子的心理带来很大的慰藉。
让自己活的更加幸福,而这正是那个阶段我最需要的东西。
然而孩子的世界毕竟是大人的附庸,是最简单最容易改变的,用积木搭成的世界在成人的世界,用一块积木也可以完全摧毁。
我没有偷东西,没有人相信,我说去女仆的房间只是为了捉弄,却罪加一等。
耳边充斥着女人尖锐的哭喊,像一列无止境的火车碾过我的神经,被她抓在手中泄愤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孩子王的尊严在成人的手中轻的不过如同一个破布娃娃。
你们想要的下跪道歉,拿去。
你们想要的抵押赃物,拿去。
你们想要的胜利自尊,拿去。
你们想要的正义天理,拿去。
看着父亲唯一留给我的想念从项上被缴收,指认为赃物的“衣裙”被那个疯女人扯破,满是鼻涕眼泪脏污不堪的前襟穿在身上,对我简直是一种折磨,我想起了很早以前父亲说过,每一个人,无论天使还是恶魔,都有黑白两面,就像一个阴阳相生的双鱼图,黑白之间,人就在一根线上摇摆不定,只不过时间不同罢了。
我并不是很懂。
不过八岁的我简单的把它理解成了童话故事里的野兽和王子,我喜欢野兽,虽然他自私残暴毫无同情心,但是他很真实,但在故事里我可以很清楚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折磨别人,但生活里的那些好人却可以站在人群里一脸为你好的嘴脸,同时看着你死去。
是的,死罪,当时的我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孤身漂泊的稚龄孩童,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靠着接济过活,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在终于找到一丝归属感的地盘里,忽然同时被周围人厌弃,小孩把她视为异类,败类,走到哪里都要受人嘲笑鄙视,再不复往日风光,成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还有什么人会在意她,继续帮助她?
孩子的视野有时是狭窄的。至少在现在的我看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事情呢。
并且,这个事件带来的影响恶劣,不仅给我的记忆,也给我今后的人生几乎敲下了重锤一样不可磨灭的烙印。
第一次无比清晰感觉受到抛弃的孩子,现在才真正质疑起,当初老萨满把她送离故乡的决定。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狠心,把一个正需要大树遮风避雨的孩子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世俗的险恶中的呢。
“讨厌鬼,看她还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