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云与林萱一行便已来到了秋心湖畔。
下得马背,二人缓缓并行。
太阳已晃悠悠爬出了山凹,微弱的阳光洒落下来,放眼看去,冷冽的寒风中,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极尽辽阔,甚是震撼。林萱不由得惊叹出声。
往日烟波浩渺的万顷湖面,此时早已冰冻住了,而远远的,竟还瞧见有人在冰面上驾车前行。
“如何?比你闺阁楼台的景致?”陆云嘴角轻扬,得意地笑问。
“那如何能相提并论?风雪寒日,千里冰湖,享冰钓之乐,乃人生一大快事哉。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林萱爽朗地笑道,潇洒若鸥鸟于飞。
“呵呵,我说林萱你呀,遍找京城,估计也再寻不出像你这般不拘一格的千金小姐了,这么淘气爱玩。”陆云一边麻利地从马背上卸下货物,一边调侃林萱道。
“错错,我现如今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只不过是你陆大公子的小厮罢了!”林萱用手指了指身上小厮的衣服,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道。
陆云见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而看着她不合身材的衣服,更是摇摇头笑道,“是是是,还真真是个漂亮俊俏的小厮。”
“还是做小厮的好。若不是换了这身小厮的衣裳,怎能这么容易就跟你出来玩儿?”林萱无不感慨地长叹道。
“做女孩儿规矩忒多,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在家里天天被娘亲盯着,连走路说话都有诸多的规矩,真真是要被烦死了。更可恶的是可儿那丫头,你不知道,可儿是得了我娘的真传,竟也逼着我做起规矩来,今儿个,好不容易才能摆脱了她来。哎……,如果我是男的,就能天天出来玩儿了,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个男人。”
陆云听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忍不住笑道,“尽说傻话的丫头,就知道玩儿。若你去做了男的,我要找谁做我的娘子去?难不成要让我念经做和尚去?且等咱俩成亲了以后,我再天天带你出来玩,可好?”陆云促狭地调笑道。
林萱一听,方知是刚才自己失言,才让陆云有了可趁之机,脸已是红透了,只嗫喏着,“谁要做你的娘子了。”
陆云听她语气不对,走过来,瞧见她羞涩局促的表情,他狭长的眼眸里更是盛满了笑意,故意问道,“那你要做谁的娘子去?林萱是我陆云未过门的娘子,这是约定,不是吗?”
陆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句句撞在林萱的心房之上。
陆、林两家同朝为官,又多交好,而林萱确实是他陆云指腹为婚、暂未过门的妻子。
而陆云的忽然发问,一时之间,林萱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一味双手握拳捶在陆云的胸膛之上,“叫你再开玩笑……”
此时的林萱,双颊绯红,着实更惹人怜爱。
陆云见她如此,轻抓住她的双手,一改方才玩笑的口吻,“萱儿,你嫁给我之后,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若是爱玩尽管去玩,陆云绝不强求你做不愿意的事情,这是陆云的真心话。”
林萱羞涩地抬起头,陆云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不觉问道,“你呢?是不是也会跟陆伯父一样,入朝为官?”
陆云浅笑着摇摇头,“萱儿与我自幼相识,怎会不明白我?陆云不懂为官之道,更无意仕途经济。我只知官场黑暗,民不聊生,曲意奉承更不是我所愿,想做好官却难上加难。不若和你周游列国,游历名川大山,了此一生。萱儿,你可愿意陪我?”
林萱的心头一滞,“四方游历”的心愿固然美好,只是,她和他都是官宦子弟,真能如他所愿吗?将来的一切都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罢。纵有这样的心思,只怕到头来也会有万般的不得已。
陆云见她并不言语,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多少有些失落。四方游历难道竟是他陆云的一厢情愿?
遥遥的,一只失群的孤雁于低空掠过,在这腊月寒冬之中,它必是失了前行的方向,落单的它又怎能挨得过这冰凉萧索的冬日?那孤雁发出寂寥的哀鸣,绝望凄清,恰合了林萱心中莫名的感伤。
陆云见林萱神色有异,不忍道,“萱儿,是不想和陆云在一起吗?”
林萱摇摇头,低语道,“四方游历、浪迹天涯固然好,只是,你我都有父母亲人,况且又都是朝堂之人,若要洒脱,怕是不易。”
“虽不易,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争取,不是吗?”陆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萱儿愿意呆在我的身边,我会不顾一切去争取。”陆云决绝地表示。
看着他,仿佛任何疑难之事都能消弭。林萱不忍再往深处去细想,那不合时宜的愁绪终究是不合时宜的,渐渐飘散于风中,“云,我相信你能做到。”
此时风雪渐大,林萱抬眼而望,见那岸边巨石之上镌刻了“秋心湖”三个大字,林萱娥眉轻蹙,疑惑道,“秋心湖,秋心合起来便是愁字,这世上之人对愁绪唯恐避之不及,这湖却怎会有如此伤感悲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