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后的第二天了,昨儿个闹了一日的爆竹声逐渐散去,空留一地的残屑,平添许多颓然之势。
天色还未全亮,林松涛便着急入了宫去打探消息。
陆展桥的“突然下狱”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让陆、林两家一下子都骤然陷入了狂风暴雨的中心去。
大家都明白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一场风暴何时消停并未可知。
两府众人都聚集到了林府前厅之中,焦急地等待着林松涛的归来,期待他能从皇宫之中带出来一星半点的消息。
此时的前厅之中,虽是鸦雀无声,却偏偏是如坐针毡一般难捱。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地漫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直等到日近正午也不见林松涛回转的身影。
正午的阳光微弱,一丝温度也无,冷冷地洒落一地,似在嘲笑人世间世事的无常。
屋子外边绵厚不化的积雪,泛着惨淡的光芒,直刺得人的眼睛发酸。
可儿闲不住,直接跑到门房去等候消息。
而落霞则在一旁默默伴着林萱,耐心地等待着。
林萱只觉得自己心绪难安,并不知如何去排遣这莫名的恐慌,手中的一方荷花双鲤的锦帕已被绞得不成样子。
“小姐,喝杯茶。”落霞贴心地替众人倒好了热茶,“老爷迟早要回的,小姐这般着急也顶不了用,不如自己先定了心,别慌了手脚才好。”
林萱感念她的好意,点头应了。
而站在林萱身旁的陆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着急担忧的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恨自己太过渺小,不能守护自己的亲人与爱人。
林夫人也是着急,只是见惯了这世上许多事,倒还能沉住气,试着劝慰道:“萱儿,你和陆云,不如一起去用了午饭再等吧。这么大冷的天气,肚子里没点东西垫着,哪里能撑得住呢?自己的身体也是顶顶要紧的。”
林萱看了看一旁的陆云,见他神色憔悴,极为不忍,“云,要不我们一起先吃点东西?父亲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陆云早已心急如焚,如今哪有什么胃口?只是见到林萱担心自己的眼神,不忍拒绝。便随了林夫人的心意,一起去用了午饭。只是这一顿饭的时间,面对着各种珍馐佳肴,每个人都味同嚼蜡。
午后,本就微弱的阳光渐渐隐去,天色又开始阴沉起来,雪花零零星星地又飘了些下来,更觉凄冷异常。
一只寒鸦不知从哪里飞来,扑腾着又飞走了。
“相爷回来了,相爷回来了……”可儿的声音从厅前传来,一下子打破了厅中原有的肃静。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林松涛正从门外挟风而来。
而林萱才听得消息,便早已迫不及待地奔到了林松涛跟前,着急问道:“父亲,皇上他,到底怎么说?陆伯父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皇上他,是不是搞错了,陆伯父怎么会无缘无故下狱呢?”
林萱一口气连珠炮似地问了许多问题,实在是等急了。
林松涛默默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儿,又转首看了看一旁着急万分的陆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面对眼前的这一对小儿女,林松涛心底的那些准备好了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要从何说起才好。
“林伯父,家父之事显然是‘莫须有’之罪名,皇上必定是听信了谗言,才……”。
陆云眼见林松涛踌躇着,却迟迟不开口,更是着急万分,不由说道:“林伯父,陆云愿以自己身家性命担保,家父他,为人磊落坦直,绝没有‘结党营私’之事,陆云这就去请见皇上,陈上详情。”
林松涛忙上前阻止陆云,“贤侄太过鲁莽。陛下圣明,又怎会轻信谗言?万万不可妄言,万万不可……”
“父亲,那皇上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无缘无故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陆伯父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松涛长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而眉间的皱纹却愈加深刻。
林松涛遣散了众人,只留下林夫人、林萱、陆云,方明言道:“当今皇上的皇位来之不易,最忌讳‘结党营私’之事。如今,陆大人下狱,却并没有真凭实据……,恐怕这次……。”
“既是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将他老人家无故下狱?”陆云愤懑万分。
更握拳道:“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王法吗?皇帝他就不怕有‘滥用私刑’之嫌,平白落人口实?”。
林松涛暗叹:“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皇上的一句话,这‘真凭实据’还怕会没有吗?”
林松涛疲惫地落座在太师椅上:“官场之上,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随便去找一个借口就能让人万劫不复。伴君如伴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几十年来老夫在官场沉浮,看到的、听到的,都太多了,只怕是……”
听着林松涛的的话,陆云的脸色愈发苍白,从小生长在官宦家庭的耳濡目染,让他明白林松涛所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只是难道,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