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刘正自然带到,张机也回过信,说是刘表手下那些士人有些难伺候,他与文聘初出茅庐,在那里步履维艰需要相互依仗,等过些时日稳定下来,再想个办法北上,或是让卢俭二人南下一趟。
这时刘正说起,卢俭笑容僵硬,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刘正自知说错了话,便扭过头与小卢毓八卦着村庄里的家长里短,嘻嘻哈哈起来,自然也没法察觉卢俭弯腰拍裤腿,一直柔和的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一路上邹靖、田约将此行事情的经过与卢植、卢俭等人说明,到得众人告别村民进了府,年近三十的师娘宋氏,与十五六岁的步氏已经准备好了点心出门相迎。
刘正众人行过礼后,卢植安抚几句满怀歉意的智郁筑鞬,随后又让宋氏、卢俭夫妻带着关羽、张飞等人去休息,就与刘正进了书房。
看着书房内满满当当的竹简、字画,还有不少皮毛收拢在一侧,刘正翻弄了几下书架上的竹简,笑道:“老师近来谈经论典,可是收获不菲啊。”
谈经论典是大儒风范,受贿纳礼是小人之心,见刘正一别许久,仍旧谈吐随意,卢植跪坐到案几旁,瞪了眼过去,也带着笑意地挤兑道:“这些不是你们出钱买地让我在此监管,文若、子远给我送过来的酬劳?怎么,你这主事的,当真一点都不管?那些收过来的赠礼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也早已都变卖掉,救济给那些落难之人了。其中还有一部分人,不还到了你的队伍吗?你这贼喊捉贼,着实枉为人也。”
幽州算是兵家之地,上谷、代郡一带更是民风彪悍,当初卢植规划在胡市中分一杯羹,自然顺带着盯准了这里的百姓。
见刘正笑起来,卢植顺着话题,却是皱了皱眉,“说到招人那田仲承方才问了我不少关乎幼安品性的事情,你这是打算让他回去辽东?”
刘正敛了敛容,凑到案几另一侧跪坐下,一本正经道:“辽东地处偏僻,有乌桓、鲜卑天然屏障,便是刘使君也管不上。公孙度那番屠戮算是让他威震辽东文若兄此前便跟我提过,我等一直安插不进人手,师叔又不问世事,只想谈经论典,若有可能的话,便找几个与公孙度有仇的人留在那里。只是昔日也以为没有了,没想到找到田仲承,那试试又何妨?”
卢植正色道:“此事牵扯甚广他若当真以真面目示人,你这作保之人被公孙度知晓,定然会被记恨。公孙度睚眦必报,可并非心胸宽广之人,万一杀了他,你被落了面子,难道当真觉得能凭中兴剑成事?”
“倒不如让他留在我身边,多学几年,再给你送去你既然有心南下,为师以为,不宜四处结仇。他日若真有一番功业,有此事在前,也会令公孙度怀恨在心。”
“此事不急,反正要留几日,我再问问文若兄他们什么安排。”
刘正点点头,随后挑眉揶揄道:“老师又想收徒了?是不是觉得此人很是伶俐?”
“收什么收!”
那个“又”字让卢植冷哼一声,“年关时那田国让、田子泰、阎柔过来拜访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多好的苗子,你给我往辽东塞,白白便宜幼安。你既然对公孙度多有忌惮,你就不怕他们也被公孙度抓着不放了?”
“早前文丑、颜良、赵子平这些人,也是找郑师兄,亦或塞给慈明兄。你这逆徒,有没有把为师放在眼里?论起学识,为师难道便差了?军谋一道,比他二人可多出不少实践。”
卢植说到这里就心痛,这一年半载,刘正往他塞了多少信询问以往同门师兄的位置,还求了亲笔举荐信过去,说是要塞些人过去旁听,他一想也是好事,也好奇刘正会找哪些人来,结果到了他手里,半个人都没有。
年关那几天,管亥带着田畴、田豫几人过来拜访,看着几位少年聪明好学,他也颇为见猎心喜,还以为刘正是送来给他培养的,结果就是让他看看,转身就被带去辽东了。
“阎志不是给你留着了吗?怎么?他不好吗?”
阎志是阎柔的弟弟,与阎柔同样少年时被乌桓俘虏,后来随着阎柔在乌桓鲜卑两地之间凭着汉人的中立身份慢慢得宠,阎志也水涨船高,也跟随阎柔学到了不少东西,可不是个无能之辈。
“阎志是不错,可他还得负责阎柔留给他的事情,蹋顿难楼两边跑的,为师这都一个月没见到面了。这番聊胜于无,还不如没有呢再者,幼安那边你也真不怕麻烦。陈太丘去年仙逝,他在辽东服心丧三年,虽说讲课不算交友,可那几个少年郎过去,公孙度会怎么看?幼安屡次三番拒绝征辟,为师臆测一番,此番服心丧,只怕也有推拒之意在其中。可你往他那边塞人,便是让幼安为难,公孙度唉。”
见刘正含笑不语地望着他,卢植唉声叹气的脸色慢慢绷不住,笑了笑,随后倒是又叹气一声:“为师便是想到你找的各个都是青年俊才,见猎心喜,哪里不知道我这里不能留人以免这人到头来去了你那二位兄长的麾下呵呵,此番广阳县一事,可有眉目了?”
村内也不是没有留着刘正、荀彧安排过来的人,卢植会知道广阳的事情,刘正也没什么意外,苦笑道:“文若兄说他会做主。我准备南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卢植想了想,深深地望了眼刘正:“能找出你的暗子,必是见过那些人的面孔,此人隐藏极深,你还得让文若小心才是。既然你要南下,如今尚无官职,还得稳妥一点。若需要为师从旁调节的,为师也能出一份力。毕竟非常时刻,总不能再有内乱。”
卢植这番话无疑也说明怀疑刘备或是公孙瓒在针对刘正,想要从旁调节。
刘正想了想,婉拒道:“等到需要老师出手的时候,学生再来求助毕竟有人受了伤死了人,什么都没做就求饶了,像什么话?便是我答应,文若兄他们只怕也不会答应。他正无聊呢,说不定还想着借此事将爹和那帮叔伯兄弟拉过来,以免他们去了朝堂。”
见刘正颇有对抗之意,卢植微微笑容苦涩,便也闭口不谈,问道:“那郁筑鞬之事哦,你等等。”
他突然站起来,在书架一侧的抽屉里拿出几个木盒,放到案几上,又跪坐回去,“知道你要过来,为师便在收拢整理这些年为官为将的所知所得。内里尚有几封信与一些木牍,除却公伟、义真,还有郑师兄,以及与幼安一同尚在辽东的几位故友。自然,给翁叔公与刘使君的道歉信为师也准备好了,其他的,伯喈公、文先公,那些尚在朝堂之人,往后碰到,总会用上你看着办吧。哦,还有送给伯珪的,南下的时候,务必要给他。”
刘正愣了愣,目光突然有些红,望着卢植一年半载不见后多起来的白发,叩首道:“多谢老师。”
“这声道谢,也不枉费为师熬上几夜了。”
卢植捋须欣慰一笑,随后皱眉道:“只是,既然引出轲比能,想来你必有所图。此番,可曾想好怎么处理?”
“具体的,还得公达过来。不过以及想好了。”
刘正抬起头,眼睛精芒毕露,“若他要战,我便效仿光武,重振幽州突骑。若他求和,顺势而上,请他出兵南下,与我一同抗敌也好稳住幽州无忧。”
“幽州突骑?”
卢植脸色惊异,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