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丁也抬头看了看天,却道:"这距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嘛,小的陪您再去找智远他们几个聊聊?”
众人再度聊将起来,话题则与先前发生了明显变化:以智远为代表的诸僧千方百计地想要从莫小丰和朱小丁二人口中探问出本愿,智行究竟犯了什么事,特别是是否与前几日朱家堡嫌犯潜逃一事有关;而朱小丁关心的似乎只是本愿一人的有关情况,绝口不提与本愿一同被捉的智行(在智远等人看来)。
智远等人在屡次探问,仍未能得到确切答复的情况下,倒是对朱小丁所提的问题有问必答,似乎对本愿的被捉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莫小丰事后回想起来,认为这是嫉妒心在作崇:人们往往在潜意识里对身份,地位高于自己的人怀有莫名的敌意,乐于见到其遭遇变故。
对于智远这些只能被派至城外,整日埋头耕种的下等僧众而言,本愿显然属于佛门中的上等阶级:论资历,他和本参等多位已出任州郡沙门统的高僧同属本字辈,是当今佛门中不折不扣的中坚力量;论地位,他在七帝寺内担任藏经阁执事,据传,还有望接替僧贤禅师成为下一任的都维那(负责监察诸僧的高级僧官),是身份尊崇的佛门权要。
这么一位平日里智远等人连见上一面都难的显贵人物,如今却如此狼狈不堪,怎么能令智远等人不在震惊之余暗自窃笑呢?
一个多时辰后,派去城里的那名侍卫带着查到的本愿的僧籍资料返回了刘家洼子。莫小丰结束了和智远等人的交谈,与朱小丁一道到别处接见了侍卫,从侍卫手中接过本愿的僧籍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据这份档案记载,本愿是于二十五年前在洛阳着名的广化寺接受剃度,出家为僧的,其座师为广化寺住持法善大师。从档案中密密麻麻记载的本愿曾担任过的十多种僧职,不难看出,本愿无论是在洛阳广化寺,还是如今邺都的七帝寺,一向都颇受器重,在佛门中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朱小丁从莫小丰手中接过僧籍档案,目光落在那一连串的职衔上面,嘴角浮现出了笑意。
"你笑什么呀?如今你所说的两个方面的条件都已具备,接下来要从何入手讯问本愿,你想好了吗?”莫小丰问道。
朱小丁冲他眨眨眼睛,笑着说道:“太原公,如果一个人辛辛苦苦几十年,好容易积攒下了些钱财,尔今有人却要将这些钱财一把火给烧了,你猜这个人会怎样?"
莫小丰看看他手里的僧籍档案,不甚了了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朱小丁遂将下一步讯问本愿的思路如此这般地说与了他,最后说道:"眼下咱们还未离开刘家洼子,对本愿来说,尚且留有一条退路,此时正是逼他做出决择的最佳时机。”
莫小丰上下打量朱小丁两眼,拍案说道:“今日如果拿下了本愿,我便聘你为司州刺史衙署的除奸参军。"
朱小丁笑嘻嘻地躬身施礼道:“那小的就先谢过使君了。”
本愿被重新带到二人面前时,依旧在闭着眼睛背诵佛经,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莫小丰冷笑两声,开口便道:“智行已经招供了,承认你是他的同党。"
本愿不为所动。
"怎么,你不相信?”
本愿口中念念有词,对莫小丰的话充耳不闻。
莫小丰望了朱小丁一眼,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遂不再迟疑,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说辞警告本愿道:"你尽可以对我不理不睬,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接下来你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鉴于你来刘家洼寻智行接洽时被当场捉拿这一事实,以及智行指认你为其同党的供词,身为朝廷敕封的司州刺史,本官可以知会沙门统,削去你的僧籍再行勘问。"
“不,你无权这么做!”本愿霍地睁开双眼,怒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