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勉强坐在女孩旁边。看着她垂下的睫毛,闻着车内散发的异香,他感到一种压抑。
马儿奔跑,辕轮滚动,车内一阵剧烈颠簸。
女孩醒了,睡意朦胧地看着刑天,撒娇地歪倒在他的怀里,呓语喃喃:“阿爹,我看见娘了。”
“我、我、是青、青、刑天……”
他惊得臊红脸,张口结舌。
“弦儿,阿爹在此!”红菱轻捋女儿的秀发,再指刑天:“这是刑天哥哥。”
“刑、刑天哥!”女孩看清身边的男孩,怯生生地轻唤。
“阿、阿姊好!”他唯喏应声。愈加局促不安。女孩身上挥发的体香,更加浓郁。那是令人陶醉的芬芬。
“爱女弦卫!”红菱对刑天轻说,伸手扒开蓬帘,提醒赶车人:“霍康,去大鸿岭!”
“黎……”赶车人放慢催马声。
他掉转头,迟疑地问:“头领她……”
“明日再说!”
“遵命!”
不知过了多久,刑天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中,他看到阿爹阿妈,还有大哥荆云。一家四口,住在鸣笛山的场景。儿时的刑天,顽皮活泼,带一帮小伙伴漫山遍野地玩。
他们喜欢偷偷钻进鸣笛洞,爬上凤影石。为这事,没少挨爹娘的责罚。
当他醒来时,天已大亮。
这时候,他才看清,他置身一间石屋。外面,不断有族兵来回走动。
他们穿着葛布衣,头束火翎毛,胸缠葛藤甲,面孔也特别熟悉。他们是神农的金行兵,作战悍勇。领头的将军,正是柏延。
柏延将军为何秘行首山?难怪半年不见人影!
好奇心驱使,刑天左瞄右看,准备溜出门。
“想去哪儿呢?”雄浑的声音叫停脚步。
“柏延师尊!”他暗喜停步,却不敢回头。怕看他不怒而威的样子。
“师、师、尊”他战战兢兢地说。
“为何不敢回首?”柏延沉声。
“没、没有!”刑天无奈转过身,看到一张亲切的脸。
柏延腰插乌木棒,身披黄色氅风,头戴天金色羽冠。
长颊脸上,细皱眼皮眯笑,扬起的浓须,表现出反常地和蔼。
“青云,胆子不小啊,敢跟姬启决战!哈哈哈…”柏延忍不住狂笑几声。
他从族兵手中,接过准备好的食物,犒赏地扔给刑天,嘴角轻笑:“狍子肉,蘸了咸水。”
“多谢师尊!”刑天谢过,一阵狼吞虎咽。
“刑天哥哥…”一个女孩,连声叫唤,走下山来。她抓起刑天的手臂:“阿爹在山上等你!”
“承领!”柏延肃然而立,欲拱手谒礼。
“上金将不必行礼!”她朝柏延挥挥手,目光温柔地转向刑天:“我带你去!”
“刑天?”柏延一惊,旋即回神:“好名字!”
两人上山,刑天回忆昨晚的点点滴滴。
马车行走一会儿,他又困又乏。尔后,发生的事情便想不起来。
“你是,弦卫妹妹?”想到蓬车的失礼,刑天的神情,即紧张,又害怕。
弦卫羞涩地点点头,芳心怦怦直跳。从误把刑天当阿爹,两人身体接触起,她的心河,便萌动了涟漪。
“我睡着后…”他结舌地探问。
“阿爹扶你下了马车,去了金天营。”弦卫装得若无其事。当然不会透露实情。他睡着后,竟然靠在她的肩上。迷迷糊糊,两人相拥而眠。
刑天闻言,放下心。开始正眼弦卫妹妹:她身高齐耳、眼眸晶亮。乌黑的头发上,戴着白色的羽环。一袭白色的长裾,由轻柔的绸丝织成。纤细腰间,插着两端尖锐的螺笛。裾摆下的双腿,不见绑绳,而是隐没在高筒兽纹蹬里。
刑天看呆了,心如狂鹿。忘记应有的礼数。这种感觉与云桑截然不同,浑身奔涌保护她的冲动。
“你看什么?”愣直的虎眼,盯得弦卫无地自容。她卧蚕上闭,丹唇轻问。
“我,我…”刑天清醒,支支吾吾。
“我喜欢你…”情不自禁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时至盛夏,漫山遍野开满鲜花。
五彩斑斓的蝴蝶,时而流连花丛,时而停在弦卫身上,人蝶之间,融冾和美,如梦如幻。
“弦卫妹妹,等等!”刑天灵苑心颤。他叫住弦卫,选采几色最美的花,熟练结草编织花环。
怀揣初萌的爱意,他捧着花环,递到弦卫面前,露齿虎牙,腼腆道:“给!”
弦卫不敢抬头,不敢接触他略带忧郁的眼睛。那是让人心疼的凝视。她怕初生的爱,瞬间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