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草药整理好,今晚,我们在那儿过夜。”刑天遥指草屋,兴冲冲地跑下土岗。
顺着弯弯曲曲的路径,他很快来到草屋。
草屋由平梁谷的冬茅草盖顶。墙壁采自芦苇杆,缝隙糊满泥巴。
大门口,一帘青色葛布掀开半角,粘连在木框上。
“屋内有人!”刑天欣喜不已。他走到门口,拱手行礼:“刑天一干人等,采药至此,求尊借住一晚。”
屋内有人咳嗽一声,却没有答复。
刑天不解其意,斗胆向前,欲重复刚才的话语:“刑天一干人…”
突然,从左旁的草堆,走出一个高高的身影。与此同时,一双手臂,伸出尖尖的十指,直抓刑天的面门。
刑天机敏躲闪,镇定打量偷袭者。
对方其实是两个残缺人。站立的人,腿部肌肉暴突,没有手。背上的人,手臂粗放,却没有腿。两人的面部,无须无皱,眼睛都是细小的鼠目。他们配合默契,出招灵活。每每打出的拳速,风声呼呼。
仅仅十几招,刑天就被逼到屋角。
他退却无路,抬眼细看,两人的眉心,竟然还有一只眼。而且,那只眼,跟常人无异。难怪身体叠加,照样眼观六路。
“刑天勿慌,牧力来也!”牧力及时赶到,他猛然冲过去。
两个三眼怪,对付刑天颇感吃力,眼瞅牧力加入打斗,而且,他出手凶猛,脸上不禁有些惊慌。
倚仗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俩频频攻击两人的中上路。
坐在背上的无腿人,腕节活络,锋利的指尖,出其不意,不断划过脸面,脖子。尽管只是战极切磋,依旧险象环生。
双方各不相让,对阵渐入佳境。
大战几十回合,随着明月、庄英,弦卫的到来,三眼怪的攻势开始变弱,败象遗露,上面的人,气力竭尽,粗气直喘。底下站立的那个人,脚步踉踉跄跄,且战且退。
牧力对视刑天一眼,两人点点头,腾地窜起身,准备给两个三眼怪最后一击。
“膑肱,住手!”屋内人大声喝止,一只手挑开门帘,光明照亮幽黑的里屋:“你等进来吧!”
三眼怪住手,两人的残躯,走向小山似的草堆,隐没其间。
“多谢尊者!”牧力拱手谢恩。
屋内人的口音,有点夹舌,是浓重的神农腔。而且是鸣笛山口语。刑天忘记叩谢,脑子不停筛选这人的身份。想起来了,他是荣源阿公!
在炼夷丹人的印象里,荣源阿公简直是个迷。他长着三眼,生就独臂,谁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只知道鸣笛山下,那株五人合抱的葛树,跟他同岁。他常年游走四方,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对,他是荣源阿公。
刑天抢先牧力一步,朝后面摆摆手,示意大伙停步,先让他探门。
他走进屋,亲切问候:“荣源阿公可好!”
荣源躲在里间的布帘后,听刑天叫出他的名号,声音沙沉问:“你是何人?”
“我是谦源之子,青云!”
“原来是青云伢子!”荣源记忆深刻,娓娓而谈:“你八岁那年,老尊想收你为徒,被你阿爹拒绝,反倒做了河川夷人的徒儿。
“休要怪罪阿爹,不入你门下,实则青云惧尔憎容。”
“哈哈哈,原来这般。”荣源乐得哈哈大笑,仍然不愿露面。
片刻的沉默后,荣源和蔼道:“火塘有狍肉干,苇席有熟稷米。这间草屋,便交给你等。”
荣源说完,掀开后门的布帘,对草堆说:“膑肱,跟老尊去太梁谷。”
刑天追出去,好奇偷看,只见荣源还是那么硬朗,脸上肤色光滑,没有一丝衰老的痕迹。他额头的单眼,凝对刑天,象是有话要说。思索半晌,只好作罢。
刚刚对战的膑肱二怪,听荣源之令,急忙重叠,跟随他的身边,三人如疾风,消失在落日荒原。
大伙进屋,不敢大声喧哗。老老实实坐在地席上。
弦卫倒是无拘无束,象是在自家的苏鴴宫。她从火塘找到狍肉干,在墙角翻出盛满炒稷米的陶罐。当狍肉干、炒稷米分给每人一份,她津津乐道:“北黎草原广袤无垠。进入者,不仅面对野兽的吞噬,还有可怕的饥寒。于是,好心的悯渡人,在莽原深处,搭建草屋,储备食物,以供救命之需!”
她拿起狍肉干,准备享用。刑天站起来,抓起她的手,眼中含笑,饱满的嘴唇,充满神秘:“等等!”
弦卫不解其意,两人擎手相触之时,她心跳如兔,粉腮羞红。杏仁眼迷茫地投向牧力。
两人的微妙,牧力泣泪在心。他佯装大度,替弦卫反问:“你怕荣源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