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而易见,只有一个:“绝对不行!”
这不行,那也不行,我该怎么办?
那刻,我想起大学同学张水曾经发表在校刊上的一首诗:
“万年场
晚霞如血,汩汩流动
塔子山
黎明前,幽深黑暗
我坐在晚霞中,闭上眼
旭日好美,只是在梦中……”
————《死的呐喊》
往后几天,柳如月很忙碌,我俩几乎没见面,主要靠微信联系。
倒是我偶尔去公司时,总是不经意间看到董事长柳月茹的身影。
当时就想,姐姐忙得不可开交,妹妹大树下乘凉,真棒!
一直来,我从未去万年场卖场找过柳如月,也不便四处打听,自然不知道她工作情况如何。
在销售三部某次聚餐时,听分管卖场的副总经理提起,说柳如月很少去卖场坐班,也从未领取工资,我当即有些纳闷,自顾自端杯喝酒。
我是这样想的,整个公司乃柳氏家族所有,领不领工资无所谓,难道柳家小公主还缺钱花么?
很快,我就忘了柳如月的神秘,专心做一件大事。
想起董事长柳月茹曾经的提醒,让我花时间就读工商管理MBA函授班。
文凭不重要,关键在于学到专业知识,对于我今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于是,我致电夏熙阳,怂恿他跟我一起去川大读书。
夏熙阳昨日返回蓉城,今天开始上班,接电话时说话极其小声,估计正忙着。
我只好让他方便时给我回话,顺便考虑一下刚才的提议。
夏熙阳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让我没好气地问候了他隔壁邻居最近过得好不好。
下午,我百无聊赖,就离开了公司,顺着玉林路,漫无目的闲逛。
今天气温回升,徐徐杨柳风,吹面不寒。
街边桃树,偷偷泛起花骨朵,稚嫩,微红,好像小姑娘的脸蛋。
春天,已经响起脚步声。
我想,如果公司董事会不调整我的职务,再过半个月,大小凉山道路应该解封了,届时定要再去跑一趟。
基本想法是,以参与扶贫事业为基础,寻机开拓甘阿凉三州消费市场,由此打响西南柳氏电商品牌。
如果,真如陆春梅所说,开年返岗就将任命我为公司销售副总监,我并不担心自身能力不济,也不会怀揣甩手掌柜之心,始终如一将扶贫工作抓在手中,努力实现柳氏集团意志。
参与扶贫,打响民族企业品牌,这是每个柳氏员工唯一重大使命。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转悠过好几条街。
直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才蓦然回过神来,望着面前几步距离的少妇,不由喜出望外,高呼一声:“嫣姐!”
书店服务员王嫣正如她名字,伫立行道树下,嫣然一笑,好似春风。
我像个孩童,蹦跳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少妇搂入怀中,开心大笑。
片刻后,我扶住她双肩,仔细打量。
王嫣已经剪去大波浪长发,如今留蓄着齐耳短发,发梢微卷,显得更加清爽干练。
“姐,你还好吗?”
“我曾去书店找过你,但没见到人,其他服务员说你请假回了河南老家,之后给发微信,你也没回,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的近况如何?”
“还有,你来这里干嘛?不是应该在萌芽书店上班么?”
我迫不及待地连声追问,想知道答案。
王嫣并未作答,仰头望了望路边咖啡店,问我是否有时间,若无事的话,咱们上楼坐坐。
我当然极其爽快地答应,挽住老乡胳膊,一起走进咖啡店。
落座,点咖啡。
待服务员离开,王嫣捋一把额前刘海,定定地瞧着我,大大方方地说:“我离婚了!”
我惊叫一声,“怎么可能?”
王嫣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露出笑脸,淡然道:“离婚后,我辞去书店工作,回老家待了半个月,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返回蓉城,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城市,承载着我的青春,以及年少的梦想,竟然很是不舍得。”
我安静下来,问道:“为何离婚?”
室内吹着空调,温度十足。
王嫣脱去长摆大衣,里面穿着红色高领毛衣,很青春。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我们俩人手一杯。
轻轻搅着咖啡,王嫣开始回应我的问题,“夫妻性格不合是主因,至于我上班中途回家取东西时,恰好遇到他带着女人乱搞,不过是离婚的诱因而已,迟早之事,也不觉得突兀,更不觉得忧伤。”
我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沉默一阵,又问:“孩子呢?判给谁了?”
王嫣扭头望向玻璃窗,脸上浮起浓郁忧色,喃喃道:“儿子当然随他爸,毕竟前夫拥有蓉城户口,娃儿读书上学才方便……只是,每月才能见儿子一面,很是想念……”
女人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咖啡。
我无心喝咖啡,连杯子都没碰一下,心中很难过。
漂泊蓉城见到的第一位中原老乡,这位待我如亲姐的女人,不管因为啥原因,我都无条件支持。
只是离婚总是伤怀的,她不再拥有家庭安稳的日子,和我一样,从此身在异乡为异客,像颗浮萍,随波逐流。
很是忧伤。
后来,她说现在跟三个河南老乡闺蜜合租一间屋,彼此照应,还算安稳。
被问及工作,王嫣支支吾吾说了好半会,我才听明白。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她换过多个岗位,当过超市收银员,做过酒吧服务,最近在一家打印部跑业务。
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去我公司电器卖场上班吧,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四千多,但工作稳定。”
王嫣惊喜道:“真的?你现在还在飞马公司上班?”
我点点头,应道:“现在飞马公司更名为西南柳氏,下设三个电器卖场,聘一个人而已,应该问题不大。如果干得好,我想办法让你来总公司上班。”
我不是托大信口雌黄,而是另有打算。
当初,我给柳如月建议,去卖场秘密调查的人选,除了徐佳、张爽以外,还得另找一个新面孔。
在当时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点了张郑丽的将。
如今看来,最佳人选就在眼前。
我承认,乔不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的打工仔,心中城府堪比府南河,虽然不至于幽深不见底,但起码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再见子打子,好比下象棋,走一步得看三步之远。
当然,我也不仅是如此俗气,伸手扶一把好姐姐,才是初衷。
如此一想,心情好转,我这才端过杯子,拿着小勺轻搅咖啡。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感到咖啡之香。
王嫣心情大好,仿佛完全扫去了刚才的伤感,喜滋滋地瞧来,笑意玩味,问我和那个网吧女老板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突破底线,现在住在一起没有。
我瞪她一眼,嚷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王嫣恢复了最初相识时那股豪爽劲头,偏着脑袋,模样调皮,揶揄道,“你小子,一看就是个坏种!丁笑那么漂亮,胸大腰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莫不成你还客气没下嘴?”
被人揭穿老底,我没有慌张失态,依然保持淡定神情,顺着话题,爽快应承,“是呀是呀,这么好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就连老乡之间都能‘老乡见老乡、免费打一枪’,更何况她是川妹子,俺是不是应该尝尝本地鲜,也不妄自蓉漂一场,嘎?”
几年前喝酒,王嫣送我和胡东回拐枣树街出租屋途中,我当时嘴贱,说了同样的话,被她掐了一把,腰上淤青半个月都没能消散。
王嫣依然还是当初那个暴力馒头脾气,伸手一把揪住我脸蛋,扯得老疼了。
离异少妇老乡也不管我嗷嗷叫唤,咬牙切齿狠声道,“打一枪?你这个坏种,满脑子只想打枪!若有本事的话,现在打老娘一枪啊?哼哼,老娘打死你龟儿子还差不多,看看谁更凶!”
我努力挣脱女人魔爪,捂住左脸,幽怨道:“凶你妹啊!我哪里敢跟你比胸?啧啧,波涛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翻过一山又一山……”
王嫣猛然打断我借着同音字满嘴胡言乱语,气急败坏地大嚷:“还说,你是不是还说?又想挨揍?”
我赶紧闭嘴,伸伸舌头,将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对面顶起红色毛衣的两座山峦上。
王嫣迅速作出反应,两手环胸,遮住风光,俏脸泛红。
我仰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