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剂交给长谷部之后,这次时间转换的意义就终于完成了。 鉴于过去的自己会从迦勒底直接跳跃到明天凌晨,然后在上午离开,不打算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的诺维雅摩挲着右手手背,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正好明天上午我不能出现在本丸。那,再来一次吧。】 【Σ(дlll)时空跳跃吗?!可是大大你都回去过一次了啊?而且,总是像这样出现落点误差也很麻烦〒▽〒】 【时间上的误差……我把时政下发的转换器贴身带着,你多研究一下好了,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所以说为什么这么执着啊QAQ】 【……】 该怎么说? “有点担心呢”,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东西;“我怀疑上次的努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算得到了情报,力量对比还是太过悬殊了”,这么说又好像很丧,似乎她的尝试没有任何意义。 诺维雅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心情复杂地抿着嘴唇。 【不亲眼看到结果,我永远不会安心的。】 闭耳塞听咒不适合在安静的夜里使用,她只能小心警戒着隔壁的烛台切,动作放得比羽毛落地还要轻。烂熟于心的魔法阵画了大半个小时,她揉着酸痛的腰把毛笔和溶液收起来,踮着脚尖站到了法阵中央。 我为之奋斗的那个结局……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啊。 魔魅的蓝光一闪而逝,把少女纤细的身影扭曲了。 -------------------------------------- “话说,我们是不是该出阵了?” 除了总是不动如山的三日月宗近,剩下的几振刀剑少见地聚集于一处,在后院里或坐或站,身旁是追逐嬉闹的短刀。 发问的是靠在柱子上的压切长谷部。一期一振望着不远处的弟弟们,展露出一个眉眼温柔的浅笑:“那样也不错呢。现在的本丸只有我们几个,未免也太空了。” 明白他的意思是到战场上寻找一些刀剑带回来,廊上的烛台切轻哼了一声。 “主公根本就没有锻刀的意思,不想再添新人也未可知。不过要说帅气地出击,我可不会输给谁的!” “嗨嗨,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嘛,”蔚蓝短发的太刀好声好气地调和着气氛,右手摩挲着经久未用的本体的刀镡,“但是我可不会把头筹轻易拱手让人,看来竞争会很激烈呢。” 低声细语着“开始期待了”,一期一振把视线投向突然沉默的另一位同僚。 “哎,不说话吗?虽然嘴上说着‘只是完成了主命而已’,但战绩最佳时明明就——” “……别胡乱说,任务就是任务,我可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争高下。” 压切长谷部强行截断了太刀的话,双臂环抱在胸前,僵硬地别过头盯着一旁郁郁葱葱的绿树:“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个,不如,去问问她好了。” 提到吃完早饭后就窝回了房间的审神者,另外两振刀剑都下意识看向更显亲近的烛台切。结果后者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么重要之事似的,猛地站起身来:“都这个时间了吗……?!真是的,午餐快要来不及了——” 很明显觉得做饭比出阵更加重要,金眸的付丧神对着两位同僚匆匆点头,裹着一阵小风朝厨房冲过去了。 一期一振和长谷部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打刀开始把视线投向了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小短刀们,一期哥终于坐不住了。 “算了,还是我去问吧。” ----------------------------------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廊下回响,仪态十足的青年踩着恒定的步长,最终停驻在某扇木门前。 伸出的右手骨节分明,修长而白皙,似乎带着未经磨砺的柔弱意味,然而和瓷般的表象相反,的确有挥刀斩断金石的力量。在堪堪触及门时倏然收回,小心翼翼地整饰了军服的立领、肩膀上的绶带,抚平了衣角的一丝皱褶,这才重又轻柔地叩在了门上。 “主公?” 没人答话,一期一振稍微加大些力度又敲了两下。 然而屋内依旧一片寂静。禁不住想着“是什么时候出去了吗”,青年犹疑地收回手后退一步,忖度着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嗯,也许跟在做午饭的烛台切旁边是个不错的主意? 还没想清楚直接拜托他人转告是不是更好,面前那扇怎么敲都不应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滑开了。 窗子似乎紧闭着,屋内因而显得格外昏暗。和太刀身处的、被午时阳光所浸润的明亮长廊相比,审神者的住所像是从什么不祥之地硬生生割下来了一角,顺着打开的门缝刮出无形的阴风。 ……这房间,以前是这样的吗? 一期一振险险绷住了表情,对着开门人低头致意:“主公。” 那人没有答话。 只不过一天不见……为什么,给人的这种感觉,简直和笑着递给秋田鲜花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 他咬着牙抬起头来,迎上了她的眼睛。 ——啊啊,这表情,很熟悉。 顺从本性流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青年在记忆的深渊里探寻着。刚刚来到这座本丸的时候……侧身蜷在长廊下,披裹着晨露的熟睡的孩子……特立独行的三日月宗近和耐心逐渐耗尽的神官……在接近冰点的气氛里煎熬着,那扇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根本没想到屋里居然有人,微微垂着头的少女在看清他们之前,苍白脸上的神情甚至还没来得及稍作掩饰。 疲惫,漠然,事不关己的疏离感。但是那双寂寂的眸子里还燃着一丝星火,告诉旁人还是有东西支撑着她的。 这段时间他看着小小的火苗跃动起来,几乎以为那些晦暗的情绪已经消失了。然而眼下—— 倚着门框的审神者,一语不发地,以死灰般的冷眼凝望着他。 “没事了,主公。”青年放柔了嗓音,虽然毫无头绪,但还是尽力抚慰着她,“是做噩梦了吗?已经没关系了……别担心,我们会保护您的。” 不知被哪个词触动了,黑发的少女稍微偏了偏头,视线落在了太刀佩在身侧的本体上。 “啊……是,一期一振啊。” 像是终于从不堪的梦境里逃开了,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捂住了脸。 “主公?不舒服吗,要不要我——”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来,“明明知道成功的概率渺茫,但是面对悲剧结局,还是接受不了呢……果然,我还是太脆弱了……” 一期一振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待少女的情绪稍平复些,他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试探着递了过去。 “好像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让您伤心的事,大概是不愿告诉我的吧?” 诺维雅放下掩面的右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并没有在哭。” 正如她所言,薄涂了一层阳光的脸颊干燥而柔软,并不是一期一振想象中浸满泪水的狼狈模样。他有些讶然地收回手,看着审神者艰难地朝这边苦笑了一下。 “只是,那种难看的表情,不太想让你们看到啊。” 她站直了身体,似乎这事儿简简单单就此揭过了。以一贯的轻快语调拿过了主动权,审神者挂上一个轻薄的微笑,开始发问了。 “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关出阵的事情。”一期一振下意识答了话,心思却早就不在这上面了,“大家都很期待的样子,所以想问问您的安排。” 漫长的沉默。 他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 “……要去战斗吗?” “毕竟我们是刀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大家很期待吗。”她在唇齿间呢喃着,脸上的笑容蓦地带上些自嘲意味,“抱歉,一期君。” “您——?” “我拒绝。” 诺维雅咬着音节,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我拒绝,我不会让你们出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