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醒过来,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翻倒下来,偶尔几阵闷雷炸响,让A忍不住想到日记中提到的鹤丸先生。 今天的她,依然没有记忆,只是从日记中观察着陌生的昨日。她把里面提到的人物记得滚瓜烂熟,来须圭悟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出神的想着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吧。 按照字母排列,其实今天的她应该叫G小姐才对…… 她的唇畔泻出顽皮的笑意,好像自导自演过家家的小孩子那样乐不可支起来。来须圭悟又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幼子的形象,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将一盒点心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你今天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来须先生早上好。谢谢您来看我,还带了点心。” 少女对失忆的适应程度简直超出想象,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还能准确说出身份,看来她平日里观察的十分仔细。来须圭悟喜欢这样认真的孩子,他望了一眼窗户上蜿蜒的水迹,有些遗憾。 如果不是今天下雨的话,其实是可以带少女出去遛弯的……不过这个事情已经不必由他再去做了。 扫兴的话无需说出口,他沉吟片刻道:“其实今天来,我是想告诉你,已经有人过来,表示认识你。” A的心跳开始加快:“是、是吗?”是父母?朋友?同学?还是鹤丸先生的同伴?她一瞬间被无数想法淹没,但是对上年长警官犹疑的目光时,都化作了冰一样的冷静。 “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有任何问题。她出示了你的身份证件、将你的个人经历说得滴水不漏。”来须圭悟叹了口气,“你对七月这个姓氏有印象吗?” 失忆少女理所当然毫无感觉。 “你知道吗,她说你叫七月A子,我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见鬼的是户籍资料上你确实叫这个名字。她说你从小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也没有上过学,数日前在她的陪同下来到床主市游玩时走失……” 简直像是临时编出来的玩意,而且空白之处太多了,可是又查不出来什么毛病,这才是最头痛的。来须圭悟话锋一转,提到一件事情。 “也许是我太多疑。实际上最近有很多人冒充你的家人想要见你,有的是瞎胡闹只想见你的,有的则是为了采访你。你不接触外界不知道,亚人虽然已经被社会广泛接受,也保有人权,但是因为体质特殊,一直备受关注。” 死而复生什么的,A可以明白。 “多数亚人被发现后,会由相关部门帮助,将其身份隐藏起来,但你不同。你的身上还牵扯到一桩凶杀案,案发现场被发现时我们来迟一步,未能完全封锁消息,已经有人将你的事情上传到网上,网民猎奇,导致媒体也很关注你。” 来须圭悟谨慎的说道,他的怀疑无可厚非,A也很认同,尤其是“七月A子”这个名字简直叫人哭笑不得……席卷而来的喜悦就如同来时般那样匆忙的消退了。 “来须先生也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吗?” “我们根本提不出什么疑点。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接你走,我们是不能阻拦的。其实我倒是挺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你身体健康,总不能一直在医院住着。下午的时候,她会过来见你一面。” A有点儿吃惊:“那见完后,我要和那个人走……?” “这个嘛,没这么快。你也别太担心,首先看你的意愿,就算你跟她离开了,短期内我们也会和你保持联系,毕竟……” 他语焉不详的带过了后面的话,A满心茫然,那是一种期待又惶恐的心情。她悄悄打量来须警官,他手指头不自觉的搓动,似乎想抽烟——他的心情,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吧。 来须警官说到做到,刚吃完午餐没多久,他便领了一个人过来。A偷偷想过这位“家人”的形象,可能是个慈爱的年长女性,亦或者是位冷艳大姐姐,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超出了所有的幻想。 她和A差不多身高,站在三田警官的身前越发显得娇小。穿着黑色的西服,显出几分干练与坚毅。她几乎一切都是白色的,雪白的发丝,雪白的眉毛,雪白的肌肤,唯有眼睛是剔透的浅红色,嘴唇色泽很淡,透出孱弱的感觉。 她的外表和日记中的鹤丸国永很像,不过这一天A还没有见过那位纯白的鹤。 然后一位白衣白发的青年就跟在其后走了进来,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朝一脸呆滞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这是A小姐以前的朋友鹤丸国永。”红瞳女性介绍道。 等等日记里说好的找不到组织的呢??? 少女心中是崩溃的。 “你好,A小姐,鉴于你已经完全遗失了记忆,我大概简述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你父亲的私人助理,一个多月前,你的父亲告诉我你因身体虚弱只能长期呆在家中,最近似乎想要出去走一走,他觉得我们是年龄相近也许能交上朋友,于是委派我陪同你进行一场长期旅行。” 这位小姐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声音轻软,却很老练。 “一个星期前,我们刚来到床主市,你告诉我你很想吃街上一家甜品,在我排队时你走失了。之后我报了警,想必来须警官应该查到了报案记录。” 浅红色的眼眸移向来须圭悟,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昨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并认出了你,于是与警方进行了联系。也许你会很困惑为什么是我来找你,我只能说,你的母亲早已经去世,而你的父亲目前身在国外,所以将此事全权委派给我。”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有好多。A瞠目结舌,这位小姐说的话仿佛十分合理,可是听起来真的好像随口编的。她脑内空白,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话来。 认领人又对来须圭悟说道:“所有的证明我都已经提交,包括七月先生的委托书。如果没有其他的理由,我想我带走A子小姐这个事情,你们不能进行阻拦。” “可是还是好可疑……”一直当布景板的三田睦小声嘀咕道。 来须圭悟冷淡的颔首:“确实,但是她和不和你走,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A顿时遭遇到了她一天生命中最大的挑战。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她下决断,然而她的脑内并没有丝毫可以作为参考的。 鹤丸国永努力向她使眼色,然而悲伤的是审神者没有看他。连三田睦都注意到了,不动声色的挡了过来。 “咳,我可以说几句吗?”鹤丸国永还是忍不住开口。“主……A小姐,我知道你缺失记忆所以无法判断是否应该相信我们,但是我想在熟悉的环境下是有助于你记忆的恢复的。” 他的话中规中矩,其中的暗示意味只有A能听得懂,她迅速想起日记中记录过,鹤丸国永曾说本丸里有付丧神拥有着寄托记忆的术式……她心下一定,抛开所有杂念。 “我相信你。”她最后说道。 这天下午,A办理了出院手续,她的负责医生清水悠真当天并不在医院,似乎有事出去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虽有些遗憾,A还是拜托护士小姐,向其转达这些日子托他照顾的感激之情。 她就这么穿着病号服走,认领人十分绅士的将女士西装的外套脱下搭在A的身上。她琉璃珠一样的红色眼睛扫过了慢了一拍的鹤丸国永,刀剑付丧神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似乎正在被她被鄙夷。 当然,这位年长女性并没有付诸于言语,她为A开了车门,随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唯一的男性毫无压力的跟在审神者后面坐进车后座。不等发问,他愉快的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经历:“这位小姐是主公你在现世的接待者,我昨天在医院附近碰到了她,多亏她的帮忙遮蔽了身上的伤口,不然我还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挺想以伤痕累累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进去吓人一跳吧……A默默地往车门挪了一下:“说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来须先生曾经提过,但是那个名字转瞬间就在脑海中消失了,直到坐上了车少女才有所察觉。倒车镜里那双浅红色的眼睛眼角上扬,似乎笑了起来:“哎呀,你终于想到了,审神者啊,你可以叫我B子。” “……您是认真的?” 就和那个七月A子一样充满槽点,A简直无处吐槽。自称B子的女性倒是很无所谓:“说了你也会忘掉,就请暂时这样代称我吧。” “另外,在医院里我说的全是编的,也请你忘掉。” ……不这种话就很可怕了啊! 虽然早有感觉,被验证这一刻A还是由衷有种被骗了的感觉。没有人体会到她的挣扎,大概和她一个立场的付丧神还觉得很有趣。 “我还以为要打一架才能把主公带走呢。” 那就是袭警啦要被抓的! A疲惫的捂住脸:“那个,有谁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吗?我想听实话。” “真实情况就是,一个多月前,作为审神者的你被调任现世里我的部门这块,数日前失踪,然后我刚刚找到你。”B子转了下方向盘,车子向着一个偏僻的路口开去。“你是在为了谎言而担心吗?其实不用,你的身份虽然假的,但也是过了官方认证的,基本上就是你在现世活动的凭证。” 唯独这个(尤其名字),好希望它是假的_(:з」∠)_ “说起来,主公到底是来做什么工作的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们陪同?”鹤丸国永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话。 “你家审神者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体质特殊……”B子斟酌着用词,免得那把刀暴起砍她,“最近怪谈现象转化为实际意义上的存在的情况越来越多,普通人涉足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需要一位特殊的工作人员进行探查。” 审神者的体质是什么,已无需多言。鹤丸国永讥诮地刺了一句:“难道她来就不会死了?死而复生,都快上社会新闻的首页了。” 快上新闻首页的审神者:…… “怼我也没用。不让你们跟着来,是管理你们的政府的决定。难道你认为我想用一个失忆症患者吗?我也很想添几十个付丧神做人手啊!” 失忆症患者:…… A渐渐听出意思来了。她弱弱的问道:“所以……政府是想让我卸任审神者吗?”那自己也想卸任吗?所以才一声不吭的跑掉了? 这样也太绝情了。就算失忆了,A也实在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鹤丸国永哂道:“早几年不让你退休,现在倒想起来让你发光发热了。真是……” 车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负责开车的老司机适时的化解了尴尬:“退休倒也不至于。反正你那个本丸就算你不在也能正常运转。那天你被带过来时也很惊讶,连连说政府只是讲让你来兼职,没说全职……” “不过去往本丸的通道只有政府能打开,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车停在了一个有些旧的屋宅门口。白发的女性仰头看了一会,不知为何A觉得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在B子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庭院,来到了这栋日式民居的门口。门一打开便吹出飕飕冷风,A登时便有种寒意刺入肌肤的疼痛。 “不过,经过这次失踪死亡事件,我已经和他们谈拢,开放了条约。” 女人唇角含笑,意有所指。 “现在正是斩杀怪谈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