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审神者牵着两位付丧神的手——免得谁又走丢了——她的喜悦显而易见,博多藤四郎悄悄拽了一下她,满怀期待地问道:“任务完成了!我是不是男子力上升了呢?” A怔了一下,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之前的事:“任务……是说帮了犬吠同学吗?” 博多藤四郎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呀,虽说是后来才知道她是谁,不过生意就是要这种机遇啦。主人不也是说想要帮她吗?正巧我有帮到。” 想要帮她。想要帮犬吠埼珠。 她那时候只是想告诉陆奥守吉行她的想法而已,短刀虽然在旁边,但谁都没在意,更不知道他把这个没头没脑的话记住了……她好像含住了一颗经久不化的糖,甜意一路蔓延到心口。 “做得很棒!男子力上升了三十点哦。”她煞有介事的说,如果不是牵着手还挺想比划一下三十点的高度。 博多藤四郎反而有些害羞起来:“真、真的吗!这么多呀。嘿嘿,果然,就算是短刀,我也是很有男子气概的!” 短刀好像都有点在意偏于稚气的外形呢。审神者瞥了一眼另一把短刀,只听博多藤四郎兴高采烈的宣言。 “这次比试一定能把后藤哥抓住打的!” 后藤藤四郎挑起眉毛:“那就放马过来吧。” 付丧神们都有比试的习惯。家里虽不算小,但到底施展不开,最后还是庭院身兼数职,作为切磋的场所。他们到家时陆奥守吉行和日本号已经结束了训练正在对饮,藤四郎兄弟换上战斗的装束,下场进行比试。 少年们的呼喝声隐约传来,早已经习惯了的审神者在客厅里收拾购物袋,她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开始复习功课。 她看的并非是初三的课本,而是找泽田纲吉借的从小学到初中的教材。也是住院的最后几天,她遇见了感冒挂水的少年,两个曾同患难的倒霉蛋感慨万千,当即交换了号码。 和A不太一样,泽田纲吉在脱离了青行灯的百物语后既没有走那条长路,也没有在醒来后身体同步了梦境中的伤痕。但他同样倒霉——第二天他就被同学堵在墙角,逼问着是否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同学正是借了泽田纲吉相机的人。他仿佛吓到了,不等泽田纲吉说话就自己全盘招供:他的相机是在一个旧铺子里淘到的古物,据说是“摄魂相机”,可以将拍摄到的人物引魂进照片中。 在相机刚刚被发明的时候,这种传闻满天飞,最后演化成了都市怪谈。对老板的说辞,同学本是不以为然的,直到他听说了附近的医院里,住着一个亚人。 无论怎么杀死都会复活的亚人,究竟有没有灵魂呢? 他玩笑地将相机交给班上的废柴纲,让他去拍摄那位外表和常人没区别的少女,照片则是拜托旧铺子老板洗的。 泽田纲吉的拍照技术真是有够差劲。亚人少女与白衣青年的合照几乎无一例外全毁,不是青年没拍到头就是手抖到图像模糊。反倒是他与少女的合照完好无损,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有些紧张,因而笑得有几分傻气。 同学等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懊恼之余,心里越发不服输起来,又到网上找了一张灵异照片,挑了一张泽田纲吉和少女的合照,P到了一起。 次日醒来后,他骇然的发现这张游戏之作,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猜是因为理子被青行灯送走的原因吧……”泽田纲吉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我还想我什么时候看过理子的照片了,结果是被照片软件拼接在一起了而已……” “我没告诉他那个梦境,不过他也吓得病了一场,过了好几天才来上学。后来也没有再来戏弄我了。” 这算不算害人终害己呢? 庭院的声音渐渐停歇了。在A誊抄笔记时,衣服都没来及换的博多藤四郎跑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被抓住打了——” 审神者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同样穿着甲胄的后藤藤四郎在之后大步走来,他解开外衣扔到地上,又扯开领结,汗沿着脸颊线条在衣料上留下水迹。 “不要总是向大将撒娇啊。”他严肃地说,伸手想提起弟弟。博多藤四郎却死死抱着审神者的腰,“后藤哥明明也很想和主人撒娇——” 后藤藤四郎马上反驳:“才没有!我、我已经不是……” 其实可以撒娇啦。审神者似乎体会到那些外表年长的刀们面对自己的心情了。怀里的短刀刚刚锻炼过,浑身都冒着热气,连带着她都心跳加快起来。 ——不。不是因为这个。 ——有什么久违的事物,终于降临了。 “主人?”博多藤四郎困惑的抬起头。审神者在这一瞬间如同断线一般,滞然地凝视着某处虚空。 后藤藤四郎也瞧出不对劲,他连声喊着另两位付丧□□字,想碰审神者,指尖几次抬起却还是收起。 “博多、大将她……”他声音有些发抖。 博多藤四郎同样不敢动,他的耳朵捕捉到审神者怦怦的心跳声,响亮急促,与之相反的是她越来越死寂的神情。 A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漏斗。 她体内潜藏的灵力在不断加速涌动,最终演变成撕扯感。这样的经历似曾相识。她的脑海中掠过了许多琐碎的片段,看不真切,却又十分清晰。 尚在冬季的樱花树下,有人抱着刀坐着等待,幸福的、绝望的……那是——我。 她奋不顾身的想要投入那些记忆之中,然而隐约有什么拉扯住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人警告着。她被死死拽住,一点点拖离,于是艰难捕捉到的也慢慢逸散开了。 现实之中,审神者猛然惊醒过来,双瞳重又被湛然的神光点亮。而此时后院的付丧神们才听见后藤藤四郎的声音。 他们匆匆赶来,只见少女不知所措抱着博多藤四郎,而另一把短刀用力地将她笼在双臂之中。 怀中的人是真实而鲜活的。于是他强作镇定的问道:“大将,刚才是怎么了?” 付丧神的脸颊贴着少女的耳朵,冰凉的耳垂很快就被捂热到发烫。她侧了下脸,对刚才的事情也很是迷惘。 那是以前的记忆? 陆奥守吉行与日本号也投来担忧的目光,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的咽下了心中的揣测。 “没事。”她最后答道。 “怎么可能没事啊,你刚才、刚才都……!”后藤藤四郎还想追问,然而突如其来的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奥守吉行有些忧虑:“怎么这个时候会有刀……” “哎?是主公大人!还有诸位!真没想到是我先来到现世啊。好兴奋!” 清朗的少年嗓音响起,在白光笼罩下,灿烂的金发渲染出近乎白的色泽,白色军装的少年手捧长刀出现,递到了审神者的面前。 “来,给你!” 坚实的触感惊醒了审神者。她实在没想到仅仅数日就有新刀降临,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平日里付丧神们给她科普的知(人)识(设),试探着问出。 “……物吉贞宗?” 少年愉快的点头:“是!主公大人!再次见面,我叫物吉贞宗!虽然无铭,但是带上我逢战必胜,这次也会继续给你带来幸运的!” “这次的刀就是我锻出的哦!久违的新同伴,主公大人快点看看是谁吧!” 这是一把漂亮的太刀。锋刃藏在鞘中,遍布金色纹路的朱红刀拵显得奢华美丽。审神者把它捧在手上,有些茫然。 她知道付丧神们本体都是刀。只是有记忆来他们都是人形登场,以至于让她有种错觉——他们天生就是如此的。手上的太刀有些分量,她从捧变到抱,而一边的两位粟田口经过了数秒的寂静后,猛然爆发出欢呼声。 “是一期哥啊!一期哥终于来了!” “一期哥拖了这么久终于被锻出来了!主人快点把他召唤出来吧!” 连日本号都有些感慨:“唷,竟然是他啊,当年你用尽了资源都没锻出来,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现世相逢……” 这段往事,A略有耳闻。据说她在本丸已经居住了数年,锻刀算不上欧,但胜在时间久,几年下来也将大多数刀们都接回了本丸。 唯独有两位早就位列刀帐的太刀,迟迟不见踪影。 一个就是“天下五剑”之一、“名物中的名物”三日月宗近,而另一个就是一期一振。 审神者对锻刀没什么执念,向来抱着随缘的态度,这也是早几年本丸人丁凋零的原因。然而随着粟田口的短刀们越来越多,她渐渐意识到一期一振的到来不仅仅会是增添战斗力,还有—— 粟田口的团圆。 她搜集了公式,动用了积攒的资源,一天两次的试图锻出这把粟田口吉光一生中唯一的太刀。 理所当然,全是炼结材料。在审神者差不多心灰意冷之时,才出了一把新刀。 ——那就是鹤丸国永。 他是审神者还在本丸时,接回来的最后一把刀。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现在终于又添新人啦,还是多年夙愿,A爱惜的摸了摸太刀:“那我该怎么召唤呢?” 她的近侍刀一摊手:“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啊,审神者,具有唤醒沉睡器物的思念和心灵的能力,这是天生的,咱可教不了你。” A怀疑自己是个假的审神者_(:з」∠)_ 好在粟田口的短刀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既然已经盼来了兄长的本体,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兴冲冲的捧着太刀去找地方放了。A转头去看物吉贞宗,少年模样乖巧,一眨不眨的同样看着她。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就是很久没见到主公大人了。”他直率地说道,审神者被他这发直球击中,不禁脸热起来。 “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又是一个好孩子呢。A记得他是胁差。短刀和胁差都这么可爱吗?简直心都要融化了。 虽然他不会做饭也不会喝酒_(:з」∠)_不过完全可以期待下一次嘛! “我带你去布置房间吧,唔,可以和我说说回去的鹤丸先生、骨喰还有青江他们最近如何呢?” 还可以成功避开之前的话题√ 然而审神者刚走出一步,就被日本号轻轻松松的一提扔给陆奥守吉行,天下三枪之一朝楼上喊道:“后藤,你来安排物吉的房间。” 短刀遥遥的应了一声。日本号朝茫然的物吉贞宗挥了下手:“叙旧的事情晚上你可以陪她聊聊,不过现在还有点事要问。” “哎?我不急的,”他还不知道他到来前发生的变故,姿态端正的请求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多加个人旁听也好。以审神者的性格,搞不好就这么招供了。 日本号坐下来直视着少女的双眼,也不忙着追问,只是闲闲的提了一句:“后藤当时的声音都快急哭了啊。” 有、有吗?那时候她仿佛被抽离了出去,对外界并没有多少感知。只是听着日本号这么说,自然而然地她便想起短刀来的那天,他手指传递来的温度。 她一直在让他们觉得不安吗?A扪心自问,自我在体内发出了响亮而肯定的回答。只是那些事情她自己也模模糊糊,什么时候会发生、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又为什么而发生……她全都难以说明。 她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语气不免有些疲软,但还是咬紧口风:“我也不知道……” 日本号若有所思:“噢这样。那么陆奥守把我的酒壶递过来吧。当然,只是我自己想喝一口,不会灌醉主人你,然后套话的。” ……A本来还没想到这点的。 少女如被惊动的小动物,一下子警觉起来,下意识去看陆奥守吉行。然而日本号变戏法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酒壶,啪的一下轻轻敲在少女的额头上。 “上当了。”他戏谑的说。“你这么好骗,猜猜看我要几次就能问出来?” 他的同谋噗嗤笑出声,家里的大人们好像越来越不正经了……与之相比是短刀胁差们的可爱程度直线上升。物吉贞宗不赞同的挡在审神者面前。 “不要欺负主公大人啊。” 日本号耸耸肩,自己饮了一口:“不过呢,酒只要高兴喝就好了,不是别人叫你喝就喝。该怎么去决定,还是要看你自己。” 外形有些沧桑的付丧神紫色眼眸中流泻出些许笑意:“你可是正三位的主人啊。” A抿着嘴唇,为他的信任做出了慎重的应诺:“我知道了。” 她会好好想、慢慢想、仔仔细细地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