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冰淇淋,真材实料,又好吃,要不要来客冰淇淋?” 有几分复古的冰淇淋车停在了街的转角,几个小孩子在车前拍成长队,吵吵嚷嚷着自己的口味。带着白色员工帽的男人正耐心的挨个递交冰淇淋,于是小孩子们都吃的满脸都是。 “好好吃,今天也可以上车免费吃吗?” 男人笑容满面:“对哦。” 这个冰淇淋车是一周前来到这里的。男人为了打广告,甚至愿意让小朋友们免费上车吃冰淇淋,虽说有的父母担心孩子的安全或者吃坏肚子,但几次来返后,这种忧虑也就不知不觉被打消了。 “请也给我一客冰淇淋。要原味的。” 穿着上白下绯服饰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戴着一顶白棉帽,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只是声音熟悉,男人已然认出了她是谁。他将冰淇淋递给她,少女一手挽着棉帽下的长发,舌尖在奶白的冰淇淋上一沾,甜蜜的滋味在味蕾上弥漫开,她浅红的唇弯弯勾起。 “非常好吃呢。您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呀。” 男人只是微笑。有小孩子仰着脸和小姐姐说起话来:“姐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呀?” “恩……因为学校的活动呀,这是道具服,还没有来换下。” 她拉了拉帽子,以免小孩子看到真相。魔法少女变身后脸上的符纸怎么都揭不掉,就这么走在大街上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她特意带了一顶帽子。 然而还是被吐槽了。小朋友惊叫道:“姐姐的帽子好像白无垢的帽子。姐姐是扮演的新嫁娘吗?” “不对,姐姐穿的明明是巫女的衣服!” “那就是出嫁的巫女咯?” 两个小孩子得出了结论,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口冰淇淋。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另一个小女孩拽了拽她的袴。 “姐姐,我记得你哦,这几天你都来吃冰淇淋呢,姐姐这么大了还喜欢吃吗?” “对呀。毕竟很好吃呀。” 于是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建议道:“那姐姐要不要上车一起呢?可以吃免费的哦!而且车子里的更好吃!” 少女转过脸来,就算看不到面容,男人依然可以想象出她的模样,那双清润的眼瞳里半是恳求、半是期待,在第一次来吃冰淇淋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神情,向男人请求过。 男人思考了一下:“这个嘛……小姐的哥哥今天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之前少女都是和家人一起来的,那位蓝头发的青年虽很年轻,但无疑已经是成年人了,而冰淇淋车是不给大人上车的。少女曾经想独自上来,但是她的兄长似乎对她的安全格外在意,坚持要陪同。 所以至今为止,她也从来没有上过冰淇淋车。 “啊你说他……哥哥今天有事呢,所以没有来。”少女说道,冰淇淋被她一口一口舔进肚里,香脆的蛋筒也一点点咬碎,她仿佛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之中。 原味的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那好吧,请上车。”男人终于松口,他打开了车门,小孩子们挨个排队进去,少女则是最后一个。 “诶?小姐你腰里的是……?” 行动之间,少女纯白的外衣拂动,露出腰间的绳结,赫然拴着一把刀拵朱红的太刀。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不再遮掩,把它抱在手中,始终笑盈盈的。 “是哥哥给的,因为他不能来,所以就给了我,说是用来防身……不怀好意的人,看到我带着刀,自然会考虑一下吧?” “不过呢,其实这是打不开的。是哥哥亲手做的模型。不用担心哦。” 她的指尖穿过拴在刀拵上的穗子,一下一下梳理着,模样天真,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家人保护的很好、不知世事的小小姐。男人不再多问,躬身,做出了请的姿势。 “那么,请品尝我为你们准备的冰淇淋吧。” 少女欣然踏入。 最后一个客人已经在位置上坐下,男人将冰淇淋车的车门关紧,上了驾驶座,车子发动,沿着街道开动,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只留下隐隐甜香。 和冰淇淋车复古帅气的外表不同,车内装饰简单,甚至有些光秃秃的。正中放着雪山似的冰淇淋,孩子们蜂拥上去,不顾弄脏了衣服。 少女也拿起一旁的小碗舀了一点,用勺子沾了沾。她习惯性的将太刀横放在膝上,察觉到孩子们都没注意到她——应当是法布说的“只要自己不希望,接触过的人的记忆都会变得模糊,就算被拍照或者录像,也不会很清晰,最多是都市传说”设定吧。 这样的情形倒有些符合付丧神们呢。 “一期一振,接下来要麻烦你了哦。” 她小声说道,魔法发动,她忽觉膝头一沉,太刀被青年取而代之,他几乎要坐在她的大腿上,只是强行伸手撑住墙壁来稳住身体,却不可避免的将她圈在双臂中,她脸庞仰起,帽子滑落,白符纸遮住了她的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对这个情形有些茫然。 啊,嘴角沾到蛋筒的碎屑了。一期一振想着,从她身上起来。 “失礼了。……您下次不要再将我放到腿上了。” 他神情中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站直身体时指尖擦掉了那点碎屑,留下微烫的触感——一定是冰淇淋车里太凉了吧。A用手背蹭了下那块皮肤,这次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都是之前习惯了……” 她小声道歉,不提这个还好,一期一振动作一顿,不由得想起自己还没有被召唤出来时的场景。也只有审神者自己不太清楚,但是刀剑们无论是身为本体时、还是化身人形时,感知都是一样的。 被她心无旁骛的凝视,以柔软的绒布抚过刀身的每一处。有时横在膝上,手心贴在刀拵上,就仿佛是隔着衣服依偎在一起,冰冷的铁也要被她的体温所点燃。 “哈啾!” A打了个喷嚏,果然还是车里太冷了。不过魔法少女不应该不惧寒暑了吗?一期一振倒是精神奕奕,犹豫了一下坐到了A的身旁。靠的很近,于是寒意被驱散了。 “外衣脱起来太麻烦了,如果您冷的话,请允许我抱着您吧?” 他肩上的绶带确实不好脱的样子,还有臂甲。而且接下来可能要战斗。A摇了摇头:“没事哦,我不冷的。可能就是不太适应冷气吧。” “不过总算顺利的进来了……” 在成功召唤了一期一振后,A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一期一振本就是付丧神的缘故,他不存在召唤时限,可是他又是因为魔法少女的魔法而现身,最后法布告诉她,一期一振每存在十分钟,就要以一颗魔法糖作为交换。 魔法糖是魔法少女做了好事后出现的奖励,A于是开始了挣糖养刀的生活。好在借告白气球事件的东风,怪谈社终于火了一把,想加入的萌新们蜂拥而至,社团的网络账号关注激增,A的手机号也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天天都有人发短信悄悄问可不可以祝福一下恋爱。 她不是锦鲤也不是物吉啊_(:з」∠)_ 即便如此,少女依然诚恳的给每个人回复了祝福的短信,她当然不可能拥有这种祝愿的能力,但是架不住基数大,而且总有那么几个人,只是徘徊在界限处,始终缺乏越过的勇气。 哪怕这来自陌生人。但是真的只要一点点的动力,他们就能踏出去。 时代早已经变化,大家都并非真的迷信,只是想汲取勇气,失败的固然并不会怪到怪谈社的头上,成功的倒是开开心心来还愿,调侃的说“怪谈大法好”。 A的魔法糖就因这些还愿而缓慢增长起来,成为了固定收入。除此之外,A还与魔法少女们联络,请求她们将一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转交到她的手上,魔法少女们的能力各异,她们可以徒手掀卡车、轻易捕捉罪犯……却对无厘头的怪谈难以下手。 而且,目前法布对魔法糖并没有什么要求,魔法少女也并非每个都是热心人,因而送到A这里的委托还是相当多的。 冰淇淋车就是其中一个。来源于“能够进入他人梦中”的魔法少女眠眠,据她说是有个小孩子连续做了好几天自己融化的噩梦,无论眠眠怎么帮她也无法摆脱,最后判定其根源来自现实。 A和一期一振在附近走访多日,终于将目标定在这辆冰淇淋车上。只是车主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一期一振上车,A只有以魔法少女的姿态,携带着太刀的本体混入了。 小孩子们谁也没注意到车里多了一个大哥哥。纯洁的孩童有几分痴狂的往嘴里塞着冰淇淋,一期一振有心想去阻止,然而手碰到了其中一人的肩膀,湿润黏腻的触感让他一怔。 “主人,很不妙,这些孩子在……” 他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刚刚还十分正常的少女正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宽大的衣袖滑到了手肘处,白皙的肌肤仿佛有着脂一样的松软感……她对着手腕轻轻一舔,润红的舌尖沾上了些许白,她细细品尝着自己的味道。 “难怪那孩子做梦梦见自己融化了。吃了这个车里的冰淇淋,原来,自己也会变成冰淇淋啊。” 而她自己也尝过了。 少女的手臂上水痕淋淋,仿佛被谁细细舔过,然而那只是在融化而已。这个车里的温度在升高。仅仅是几句话的功夫,她的脸侧、脖颈都滚落了汗珠一样的奶油,这样的融化也许是因为还是刚开始,并没有损伤她的形貌,反而增添几分可口的意味。 “主人!” 一期一振有些骇然,他握住了她的手臂,黏腻的冰淇淋沾了满手,他不得不脱掉了白手套。若有若无的甜香味已经缠了上来,少女笑吟吟的将手指递到他的唇边。 “其实还挺好吃的。一期一振要不要尝尝看?” 连修剪圆润的指甲都透出美味感,奶油在指尖摇摇欲坠,滴到了他的衣襟上。她仿佛没有察觉到这样的邀请意味着什么,只是天真无邪的分享着她喜欢的东西。 一期一振浑身僵硬,实在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他无奈的说道:“您不要胡闹。” 他既然这样说,A也只有遗憾的收回手,她是真的觉得挺好吃的。大概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自己在融化”这点并没有变得可怕,然而被她视作新鲜的体验。 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融化得更松软了,很好吃哦,真不要尝一尝嘛——” 门被打开了。 热浪涌入,少女的衣衫在这一瞬间被融化的冰淇淋浸透。无暇多想,一期一振将太刀拔出,森冷的刀光映着那位冰淇淋车主人愕然的面容。 为什么会多一个人出来,他又为什么不会融化……? 青年俊美的面容上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神情,难以形容,只有冰冷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割裂—— “做好觉悟吧!” 他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