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进殿门,请高闾坐下,又吩咐以后高闾在时要多放冰降温后的话后,对高闾道:“朕听说高卿还在太和殿中,心中甚是想念,这才来看看。”说着看看坐的颇存小心的拓跋恂,接着道:“未知这几日,子恂学业如何?朕前时咨问,见他章句有所长进,只是于礼学犹然粗疏。”
“皇长子圣质初显,前时想因学不得其法,故久不得其深奥。世间神童少有,多是常人,若是开蒙受学得法,愚者亦终能成大器。况臣侍皇长子月余,自觉不若外间传论一般。进学虽非一日千里,亦有可称道处。臣家中进学子弟十余,闲时亲执家教,诸小儿辈不及皇长子者多有。”说着,高闾起身双手拿起几案上一些写满字的纸,送到皇帝面前,说道:“这是皇长子所作章句文论,臣见其中有可识见之处,皆留了下来,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拓跋恂的作文,看了起来,一二十篇的量,又不是什么值得成年人深入思考的大学问,所以很快就看完了。
皇帝点点头,笑道:“虽是小儿之见,亦可说有识见处。”说着对拓跋恂招招手,让他近前来。
拓跋恂战战兢兢,走上前几步,心中有些紧张,不觉额头,后背汗水更多了。
皇帝见拓跋恂面上有些紧张之色,细语问道:“你今日学的什么?”
“儿儿今日学的是礼记”
皇帝拉着拓跋恂的手,点头道:“礼为经世治家之学,你要用心学。你高师博涉经史,提笔不缀,为父往年时也常请教他学问。他如今年过花甲,还不顾辛劳日日来往宫城教你,你莫要辜负了他的苦心辛劳。”
拓跋恂低着头,说道:“父皇的话,儿记得了。高师苦心,南平阿舅都说过,儿一定努力读学,不让父皇,高师失望。”
“好!好!”皇帝见拓跋恂答的诚恳,大为高兴,欢笑道:“你肯用心进学,为父还有何求?”说着拉着拓跋恂的手,走到拓跋恂的几案前,见案上摊着两三张写了不少字的纸,说道:“为父且看看所学是哪一篇。若是年末你能得高卿一声赞,想要何物,尽可请告,为父无有不允。”说着俯身捻起几案上的几张纸。却浑然没注意到身后拓跋恂脸上露出的急色。
皇帝面带喜色,伸手捞起几页纸,正要仔细阅看,却见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笺从中掉了出来,悠悠忽忽飘荡在案上。
拿起小笺,皇帝仔细一看,两个呼吸后,不觉面现怒色。随后深深看了眼拓跋恂,将手中小笺捏的紧了紧,微有愧色的对高闾说道:“卿为子恂克尽心力,我家感谢非常。”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接着又叹气道:“只是,为师者,大不易啊!”说完转身出了殿门。留下面上懵然的高闾和犹自木然的拓跋恂。
张瑁和王遇对皇帝由高兴转而愤怒的情状也大为诧异,见皇帝快步出殿,也顾不上说什么话,连忙跟了上去,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心中暗自猜测那张小笺上到底写了什么,惹得皇帝几乎当场震怒。
皇帝走出殿外,一言不发,展开已经被揉成纸团的小笺,沉默不语。
四四方方的小笺上,四角各写了一个大大的“驴”字,中间画着一个被刀剑刺中倒地不起的驴,只是画技粗劣,勉强让人认得出来。
在廊柱下站了片刻,皇帝回过神来,见张瑁王遇在侧,说道:“朕读新语,见周处故事,始知人之本性有弃恶从善之说,今日观子恂,乃明此等人之少有,罕若麟趾凤羽啊!”
张瑁,王遇听了皇帝的话,虽然不明真意,却也知道皇帝这是对拓跋恂再度失气所致,就在旁规劝了好一会儿,才见皇帝气色好了很多,方请皇帝回了前殿。
高闾见皇帝负气而去,又见拓跋恂面显木纳,上前问道:“殿下笺中写的什么,竟触怒至尊如此?”
拓跋恂低头不语。
高闾又连问几次,见拓跋恂还是不说,只得长长叹气,转身回到几案前坐下,摊开一道空白公文,抬头看了看拓跋恂后,提笔写起了自劾书。
皇帝把拓跋恂交给他教导,没想到一个半月就触怒皇帝如此,不管怎么说都是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