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玄圃园竣池。
玄圃,是东宫后园,地位与建康宫中的华林园相当。传说中,昆仑山分有三级,下级叫做樊桐,中级叫做玄圃,上级叫做层城,又叫做天庭,是天帝所居。太子为储君,而玄圃上通天庭,故此太子的园林借用此名以表名位。
何点和刘文远衣冠端正,跟在一个东宫舍人的身后,走在浚池的长桥上,长桥连接着竣池中的一座高台建筑。这座高台建筑是萧长懋数年前扩建东宫时所建,专用来垂钓和夏季纳凉,称之钓台。在修建钓台时还特地从东宫外的清溪引水进入竣池,建立了一套活水系统,因此竣池中水质上佳,游鱼活跃,萧长懋经常在这里邀请名士泛舟游玩。
萧长懋穿着白色单衣,坦着大肚子,闭着眼睛躺在竹榻上。周围几个手持长扇的侍女不住的打扇。在萧长懋的竹榻边,一位侍女剥着橘子如投喂猴子一样伺候着,不时与萧长懋调笑着。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她的额间些许发丝因为汗水贴在耳边,双腿已经几近不听使唤了。在两米远的左位,另一位穿着粉色单衣的侍女坐在案边,案上摆着经文,侍女一边诵读,一边不时的看着萧长懋,仿佛时刻等着萧长懋发话。
“殿下,何太常携刘文远到了,在外求见。”舍人徐文景疾步进来,躬身低声道。
萧长懋坐起来,口中咀嚼,语音含糊不清的说道:“徐卿代孤请何太常先去偏殿小憩,上些冰镇果品茶水,就说孤要先见见刘文远。”
“是!”
等徐文景转身出门后,诵读公文的侍女看着萧长懋,等着萧长懋打发她下去,却见萧长懋犹自高卧不起,便示意两个小姐妹放下纱帘,继续诵读起来。
刘文远擦擦两鬓的汗水,看着走向偏殿的何点,心中颇有些紧张,跟在徐文景身后走进房中。
上午他得知拓跋慎等人即将渡江的计划后,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出了庆义馆就去何家找何点请教。自从得知萧赜愿意接纳他后,他就一直等着何点的进一步通知。现在拓跋慎几天后就要出发,可是何点还没有安排好他的退路,不由得他不急躁起来。毕竟事观生死前途,如果他南叛的事被发现,很可能会被拓跋慎在馆中当即杀掉,他现在提心吊胆的,连一刻都不想在庆义馆中多待。
哪知在见了何点之后,还没开口说什么,何点就带着他去了浔阳姑母家中,在姑母家中拜见了另外几个姑母和族姊,还有现在继承刘家恪位的刘胤养母谢梵境。才知道何点和几位姑母谋划着让他继承汝阴王的爵位。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真是意外的惊喜,以他的本意,只要南朝能接纳他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继承王爵的可能性。
在平城他已经受够了几个嫡亲公主弟弟的欺辱。他都已经二十几岁了,刘昶却不给他谋个好官,搞得他在平城高门子弟中相当没面子,时常还因为刘昶仓皇投奔的事受到鲜卑子弟嘲笑讥讽。这种事他多次向刘昶诉说,可是刘昶自己在这方面都没少受嘲讽,更照顾不到他了,只是告诫他在外为人谦和,不要好勇斗狠得罪人。为此他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之后只能自己躲着暗自伤心舔伤口。
在他心里,刘昶已经失去了一个父亲该有的顶天立地的形象,变成一个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发作,只能回家发泄在下人身上,为了富贵而苟且求生的懦夫。
如此种种,让他对自己决心“反正”的事,并没什么心理上的负担。反正老父无父道,对不起他在先,自己也不用管他的生死了。
整了整衣襟,进了殿中,刘文远微微躬下身,抬头看了看,便见一道纱帘相隔,透过纱帘只能看见一个大胖子躺在榻上,几个侍女围在边上伺候,纱帘后还传来阵阵女子诵读声和轻微的嬉笑声。
刘文远低下头,眼中不禁浮现出怒火,又怕徐文景看见,是以赶紧低下头,跪拜顿首道:“彭城刘文远,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