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距离落日已经有四五刻,此时由建康宫发起的闭城鼓已经响了一两刻时,淮水南北两岸的鼓声也接连响彻全城,建康城中的百姓在闭城鼓的催促中急匆匆赶回家。
如果一千鼓后还在街上游走,被公人捉住了免不了一顿鞭子。
建康县署中,徐文景走出厅事,到厅井边,抬头西顾,见月色半隐将没,又走进厅中,对陆嵩之拱手道:“陆丞,闭鼓已发,还请二公即刻前往,切莫误了时辰,待事情了了,徐某还要回东宫复命。”
陆嵩之端起还没喝完的茶饮,不急不慢的喝完后,才起身踱出厅事。
徐文景见陆嵩之晃晃悠悠出去走远后,抬手招呼乐盛等人过来。
乐盛等人将刀挂在腰带中,上前道:“徐君可有何嘱咐?”
徐文景说道:“太子厚养诸君数年,现正是诸君效力之时,事情已经跟几位说明白了,不过,临行前太子还有句话要说予几位知道。”又左右环视周遭,确定没有外人后,徐文景小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太子殿下有明示,若是救出刘文远,定有酬功,若是不遂人意,几位可见机行事。如此也算几位大功”
乐盛与何寄对视一眼,低声说道:“可是要死的?”
“不要活的。”
徐文景说完,又怕乐盛等人贪简便,只图死的不争活的,因笑道:“务必以营救为首要。几位应该知道轻重,无需徐某多言吧?”
乐盛尬笑道:“当然”。
徐文景点头笑道:“乐君知道就好。”说着拍了拍乐盛右肩:“待乐君功成,徐某与各位同往东宫复命。”
能救出来刘文远当然最好,若是救不出,也不能让刘文远活着,否则让北虏拿到口实,又是一场麻烦。
这就是他离开东宫前,萧长懋对他的嘱咐。
片刻之后,乐盛等人身穿麻衣,混在尹府和县署的僮吏之中,与三百多僮吏驾着二十几辆装满水袋水桶的牛车和冲车,出了偏门。徐文景则独坐一车跟在其中。
陆嵩之与袁昱上了牛车,看了一眼乐盛等人,用手中便面扇着风了,叹气说道:“我等身为朝廷卿士,本该端身守正,致德主上。不想今日却要与此等武夫为伍作贼,真是惹人耻笑。”
袁昱手撩窗帘,看了眼已经西斜隐现云上的残月,答道:“东宫性严急,你我为人臣下,受人官禄,遇事奉命犹恐不及,岂得任性推诿。”
“此理我岂能不知,只是为臣者受上命也当以道行之。”
袁昱放下窗帘,笑道:“足下即明此道,为何不当面向太子陈说?”
陆嵩之闻言为之气夺,低头沉默不语。车上陷入寂静之中。
从建康县署出来之后,沿着主路前行,在遇过三队巡城卫军后,陆嵩之等人才到了庆义馆左近。
牛车停下后,陆袁二人下了车,远望二百步外的庆义馆,见馆门上挂着两个闪着灯光的灯笼,正门大闭,两个守卫在门下好像正在交谈。
徐文景跳下车,疾步上前,道:“事情紧急,东宫那边,为免虏使早归,致生意外,还请陆丞、袁令马上行动。”
袁昱点点头,招来北部尉黄回,道:“黄县尉,你带上武吏,先去庆义馆,就以捕捉逃犯为由,要求进馆中搜查。虏必不允,你可与伊等多多周旋,尽量将虏众引到前门外。”说完,又对乐盛道:“黄回毕竟官位卑小,即便与北虏纠缠,恐也不能拖住他们过久。乐君要尽快将人救出。”说完看了下陆嵩之,道:“我与陆丞皆是郡县上官,不可轻去,免至北虏起疑,可先在此坐镇。”
徐文景知道这两人还有抗拒心理,不想露头,但他不是萧长懋,不能一直逼着这两个人。不过只要事情顺利,陆、袁二人去不去都不重要。而且袁昱说的对,捉拿逃犯确实不至于让丹阳丞、建康令二人亲自去,若是他们二人去了,有可能让北虏起疑。
“好,不过还请陆丞、袁令勿忘殿下之令,值此紧急关头,还望二位鼎力相助。”
“自然。”袁昱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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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忠拿了刘文远的供状,心里高兴,回到前厅后,小酌了两杯。不时看着厅中的漏刻上的漏箭。
正微微有点醉意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配着刀的军士进了门后,拱手道:“将军,建康县吏来了。”
“建康县吏?他们酉时不是已经来馆中巡过,怎么又来了?”于忠还有点迷糊,放下手中木箸,说道。
“说是今日东冶狱有囚徒外逃,廷尉署、丹阳尹急令索拿。有人赴告建康令,说是在本馆附近发现逃人踪迹,他们得报来到左近搜查未得,才又想进馆搜查。”
于忠抓起刀,走出厅门,道:“你速去招呼军卫,无事悠闲的,全都到馆门集合,记着,都带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