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城还有点路程,他现在总不能把人家娘子赶出去,还不如找点话题聊一聊,而且说些话,也正可缓解尴尬,对方也不会那么紧张。而且他刚刚说的也不全是客套话,他抄的这些诗文他自己喜欢,宫里面也找不到什么同好,至于郑娘子,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一面,总不能去聊诗文感想吧?
李娘子听了拓跋慎话中“共赏”一词,有些不大适应,脸色微红道:“魏武之篙里行,短歌行,曹子建之白马篇。”
“曹氏父子俱是佳才,其才堪称文宗。娘子以魏武,子建何者为佳?我听闻南朝谢灵运对曹子建推崇备至,曾称天下才一斗,子建独得八斗,娘子以为,曹氏父子,何者为佳?”
“小女子浅见,以魏武为上,子建次之。”李娘子见拓跋慎态度温和,几句话之后也没有了紧张感,想了一下后答道。
“何以见得?我家有二姊,向日读子建诗文,以子建诗文词采华茂,瑰丽雅质。而少阅孟德诗文,以其文女子不亲。私以为女子爱子建胜于孟德,为何娘子推孟德而黜子建?”
“曹子建之诗文,可以为建安前后大异,子建少年之时,有其父亲宠,举止之间甚为得意。其白马篇,侍太子坐皆有不知疾苦,年少气盛之旨。建安以后,子建失父爱,颇受曹子桓压抑,处处小心,动辄得咎。子桓更置监国使者监子建国。及曹睿即位,上自试表尤不得用。子建居国三迁,号有六易。故其文风改易,多以苦怨愁郁行于词色。其七哀诗有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等形于怨妇之辞。子建少年曾有当编壮士籍,捐躯赴国难之句,建安后意志消沉,忧寡遣怀,再无激励自勉之词。”
“再观曹孟德之诗,篙里行明其忧国之思,短歌行表其豪迈之情。其诗多以自畅情怀,激励士人报国为要。曹孟德之志,及至晚年不减丝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此中情怀,子建何能及?”
“子建诗文,妙似闺阁女儿情怀,幽怨之情溢于文笔。故而闺阁女子读之,颇合心境。”
“方今时值丧乱之世,正是男儿捐身报国之时。子建之诗,无益于家国。以此观之,魏武之诗才,足列子建上者。”
拓跋慎看着李娘子,呆了好一会儿,觉得此刻的李娘子,与初初见时有天壤之别,实在没想到这李娘子会有这等识见。刚刚见这李娘子时,她还面有惊惧之色,衣装不甚整洁,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娇柔女儿。没想到这十四五的少女竟然有如此见识。
如果她有太后一般的机遇,想来其成就必不逊于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