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畅不难约。
他是东冶的交际花,哪个派系他都交往颇深。
曾畅又很难约。
因为他现在是东大帮的得力干将,是他老师金启明的心腹肱骨,是迟洮几乎不可能拉拢的顽敌。
然而刀把子抵在了裴魁旭与柳孜陈心口,他们再是为难也不得不尝试,但不保证能成功,即便迟洮杀了他们也没用。
迟洮是温和君子,他很少杀人,所以理解二人难处,给了些时间,也给自己忙里偷闲——
他午夜时分到了思明,但没回新居,也没去旧居。
只是冒昧到访了彰武公府,这个时间段很不礼貌,但是迟洮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回家一样。
也不能说一样,这本就是他另一个家——
从军时,迟洮的假身份便是迟舜的义子,这个假身份,早已坐实。
换言之,那不是假身份,他有不止一个的英朝户籍,若干个身份证,全是他。
守夜的湘琦也证明了这点。
她见来人竟是迟洮,高兴得招呼众人簇拥过去:
“少主,您回来了?”
其他人也说:
“少主,我们可想您了。”
迟洮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悦:
“别这么叫我,叔父不喜欢。”
众人也知道迟舜对迟洮很有意见,所以当迟舜在场时,他们是不敢这么称呼的。
可眼下他不是睡了吗?那个十点准时入寝,说要健康养生多活几年当到太爷,但是却抽烟的乖张公爷。
湘琦于是不以为然的说:
“您尽管放心,他听不到的。您和我说您要回来,我便在他房里多点了些檀香。”
迟洮不知该夸她还是训斥她,今天敢擅自添香,明天就敢毒里下酒,换个多疑的主人,湘琦这种危险分子,活不过三天。
不过迟洮心很大,他连桃果集团那群反骨仔都敢用,别说湘琦这样的忠义之士。
然而对迟洮的忠义意味着对迟舜的背叛。
迟舜并没有睡,他大跨步过堂阶,声音咬牙切齿:
“谁说我听不到的?”
众人虽有三分惶恐,却更有七分胆色。
这胆色的底气,是迟洮给予的。
迟洮不在,他们需怕迟舜。迟洮来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太阳,也就来了。区区公爷,米粒之光罢了。
见众人全不惧他,迟舜窝火非常,但是又不能拿他们怎样。
他们一直忠诚敬业,除了并不只忠诚自己外,迟舜挑不出任何毛病。
还好有个吴笛,迟舜想到正看守迟菓的吴笛,心里又有了些慰藉——最强的属下还是全心忠于他的。
也因此,他情绪只是相当糟糕,没有差到再拔枪对准迟洮脑门。
但他仍狠狠给了迟洮一脚,迟洮也不躲,就让他踢。
结果,迟舜踢到了足部板甲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大骂一句:
“狗东西,谁教你来见我还着甲的?”
他被迟洮的袍服给骗了,加上夜色昏暗,他万没想到迟洮袍子下面是板甲。
迟洮蹲下来,给迟舜揉揉腿,说
“东冶新开了家兵武馆,我去逛了逛,顺路就穿了回来。”
迟舜无言,他让迟洮站起给他点烟,满足的在迟洮脸上吐了口,见到迟洮有些犯恶心,才舒爽道:
“东冶那边是不是不太顺利。”
“线断了,不知道能不能接上。我很难拿到东冶的巡治大权。”
迟洮也不打算细说,他现在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翁同尘信任他,他就能在东冶扎根,但这有些偏离了目的,他想要的是找到,或者制造,金启明的污点,若是有机会,能直接发现太宰的污点,那最好不过,但是迟洮不敢指望。
线从曾畅这断了,他其实不指望能从曾畅这得到什么,但凡事总得一试才知。
迟舜不明其中详情,也不打算多问,只是对迟洮说:
“在东冶镇,我还是有些能量的。如果事情糟到了巡治围剿你的地步,他们是你最后的底牌。”
“没必要,后患无穷。”迟洮甚至觉得迟舜有些老糊涂了。
东冶镇是驻扎长乐的唯二兵团,另一个是思明镇,它们进城就不是“温情脉脉”的斗而不破,必然掀起腥风血雨。
开了以武乱治的坏头,平乱后的大议事,宁藩几乎必然会被夺爵,即便它是世袭罔替了三百年的开国铁帽子王。
迟舜并非不知,他郑重说:
“你要惜身,你应该知道你对整个迟家有多重要。我和尧兄都不想弄个不亲近的远支作我们的继子。”
“明白的。”
“既然明白,你可以回去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迟洮故做不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