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头待他们去了,滚将起来,又蹬翻桌椅,将碗灯、磁器一一碰落,登时惊动了几个庄客,众人齐来看时,吃了一惊,大呼有贼。鲁甲、周吉、李侥听得乱叫,慌忙打出口讯,引众贼逃遁。那庄里集结四五十庄客,登时沸腾起来,众庄客逾墙砸锁,启门点炬,各执枪棒追来。
鲁甲、周吉、李侥见事不协,与两个小贼分了银钱,自顾逃去,鲁甲在前,周吉、李侥在后,三人慌不择路,只是拣荒僻处逃去,至一高崮处,不见了路径,三人望去,崮下俱是乱石与衰草,周遭是团团枣林,寂静凄清,并无人声,李侥连连叫苦。鲁甲道:“不妨,你我将身藏了,只此暂避一时。”李侥道:“怎奈不知路径,天明必有庄客来搜拿,如何是好?”周吉道:“待东方初动,辨明路径便逃,何等他来捉我?”三人计议已定,正要下崮入林,却听林内有人声,三人慌忙掩身,借月华看去,只见二人跌跌撞撞而来。鲁甲打了声口讯,那二人回了口讯,知是自家伙内的,待二人至近前,鲁甲见他二人破衣烂衫,面上带血,已不见了身上细银,鲁甲问道:“你二人如何这般狼犺?”那二人哭道:“我二人负著银子,只往无人处行去,方才路那枣林中,见一大汉坐在一张破烂鹅项椅上,阻住去路,俺二人看他生得甚是威勇,不敢近前,正待绕行,却被他折了一根碗口般枣树枝打来,俺二人不是他敌手,被他打翻,银锭散落一地。俺二人疑是冲撞了神将石圭,不敢计较,翻将起来逃了。”鲁甲听得大怒:“你二人甚是蠢笨,甚鸟人竟白得俺们一注横财。”李侥道:“此处离鹤泉庄已远,兀那泼鸟只是单个,去寻他厮斗便是。”周吉道:“那厮能折枣树,端得力大,不可小觑。”李侥道:“怎知他不是障人眼目?必是先做下了活门。”周吉道:“那厮独自一人,夜间出没荒林,岂能不是好汉?”鲁甲失惊道:“莫不是那宋金刚?”周吉道:“便是这厮,俺五人不与他相斗,只是多备山石,唤他出来,将他殛死,便只是伤损了他,也可相机夺银。”鲁甲道:“此计甚妥。当下便行,莫待那厮去了。”
五人便各寻了二三十块山石,大如栲栳,小如炊饼,逐一搬运至高崮处,鲁甲、周吉、李侥便掩了身,令二小贼呼喝。那二小贼领命,对着枣林喝骂不止,怎奈林中无人应声。周吉道:“此处风大,想是那厮未曾听见。你二人至那枣林边呼喝,但见他出来,引他来此处。”二小贼领命,奔下坡来,只觉林子里冷森森,便不敢走入,只远远喝骂。却见林中喇喇响,走出一条大汉来,依稀便是那云里金刚宋万。只见他来处枝落树摇,甚是威勇。二小贼惧怕宋万,颤声道:“兀那厮,速速还银来,休要讨打。”宋万笑道:“俺乃勇烈大丈夫,你二人好似小儿手中傀儡,不是有胆气之人,却来讨要银钱?”二小贼欲引宋万,便叫道:“你且休要夸口。你可敢出了林,去那高坡上与我二人厮并?”宋万听得此言,望了望那高崮道:“去便去,端的让你二人识得俺手段。”二小贼闻听大喜,忙奔至高坡立定,揎拳掳袖在那喝骂。只见宋万踅身入了林中,不多时拈了一根铁蒺藜出来,径奔高崮而来。
鲁甲在月下看得分明,对周吉、李侥低声道:“只说这厮折了枣树枝打他二人,不料这厮却在此藏了器械。”李侥道:“兄长不要惊骇,俺五人为众,惧他何来?待他近前,只将山石打去,何愁这厮有器械?”鲁甲闻听,心下稍定,但见宋万已奔至高坡处,众人发一声喊,各取山石投去。宋万料得此处伏有贼人,却不防众贼取石打他,登时腹上着了一石,不由大怒,挥铁蒺藜滚杀而来,只一下便打翻一个小贼。鲁甲见宋万如此骁勇,口中乱叫:“快快取些大石投他。”不料那大石栲栳般大,虽是掷得出,却不甚远,奈何不得宋万,眼见宋万又中了两小石,却打翻他不得。宋万见众贼用石掷他,一时性发,大喝一声,又打翻一个小贼,时曙色初分,鲁甲、周吉、李侥见这小贼抱着臂膊在地下乱滚,血肉尚挂在铁蒺藜上,不由惊骇,连声叫苦。宋万大喝:“你这伙贼人想是铁包了头,到俺庄上盗银,岂不是自寻死路。”李侥道:“好汉,俺兄弟无意冒犯虎威,只求好汉放俺们兄弟去了,此后归为良善。”宋万道:“俺原说饶你,哪个囊货却设计来赚俺?”李侥道:“小人等若是早知好汉这般厉害,岂敢来撩拨?”宋万切齿道:“不要多言。今番或来厮杀,或早早受缚。”周吉道:“兄弟休要与他歪缠,俺三人只拼死向前。”宋万笑道:“囊货,却要来捋虎须。”周吉道:“你这厮若是好汉,可放下器械,与俺一搏。”宋万道:“俺若是以器械伤你,便不是好汉。”说罢便丢了铁蒺藜。周吉大叫一声,抢将而来,却不与宋万相博,只去夺那铁蒺藜。宋万看得真切,提腿踢在周吉面上,周吉大叫一声,仰面而倒。鲁甲、李侥见了,发一声喊,拽出暗藏的解手刀,踊跃来杀宋万。宋万躲过鲁甲,迎门一拳将李侥打翻。鲁甲慌了,将解手刀只是乱舞。宋万正待打翻鲁甲,不防周吉起身取了一块飞石投来,正打在宋万面上,宋万唤作金刚,这一石虽伤他不得,却打得眼前金光迸发,不由大怒,便抛了鲁甲,来拿周吉,但见他伸出左掌,捉住周吉颈间,右拳如雨打去,直打得周吉软做一团。鲁甲失惊大叫,踅身欲逃,宋万赶将过去,大喝一声:“入娘贼,欲逃哪里?”鲁甲见宋万如此悍勇,叫道:“你这厮这般凶恶。”执著解手刀搠来。宋万侧身躲开,一拳打翻鲁甲,又运足气力,向鲁甲右臂踢去,眼见鲁甲右臂已是折了,方才应道:“你这伙贼十分阴毒,俺须斯文不得!”
此际二小贼惊痛交加,已然死了过去,鲁甲、周吉、李侥各自带伤哀嚎,宋万解了各贼腰间绦子,将二小贼缚在一株枣树上,将鲁甲、周吉、李侥捆做一团,取了银子和铁蒺藜,将鲁甲、周吉、李侥三人挟在肋下而行。行不多时辰,与众庄客迎头相遇。众庄客见宋万挟著三贼而来,知他膂力过人,赞叹不止,忙去取了二小贼,与宋万一起回转鹤泉庄。
庄上张老丈正与十几个公人正在吃茶,闻说宋万擒了贼人,一起来看,见五个贼人絣扒在廊下,银子列在阶上,宋万轩轩而立,为首公差赞道:“好汉真入云金刚。”张老丈谦言相答,又对众人道:“自今日夜间排班照应门户,想来自此再无渗漏。宋大郎例金纳归上份,今后只在我近前。”宋万插手谢过张老丈。张老丈又唤人摆上盘馔,众人开怀大饮。
作者: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