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在信中告诫他,静观其变。
所以,二月后,豹房内外隔绝消息,传出口谕的真伪,他并未验证,而是按照口谕认真执行。
在三月初时,内阁将威武团练营调去通州演武,他也没有阻拦、验证。
江彬使人来问,他推说依圣意而行便是,江彬也依诏而行。
说实话,他已有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之心,皇帝的病治不好,他就无法翻盘,他已然认输了。
所以,豹房传出消息,却没有联系他时,他才会古井无波。
是福是祸,他也说不清。
吏部行走张奉搬运公文过来,趁机附耳低语:“杨司农等在邸外。”
“杨潭?可有公务?”
“你遣人去问,若有公务,便请进来,若无,不见。”
王琼想重新架构自己的班底,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优劣不分,什么人都要。
至于杨潭,大司农之位,他王琼志在必得。
所以,不可能接受杨潭的投献。
因为杨潭除了他自己外,并无党羽值得拉拢,他本人更没用了,王琼本身就是会计之才,看不上杨潭实属正常。
“喏!”张奉放下公文,亲自去问。
他是举人出身,得举荐进入朝中做事,一边工作,一边筹备正德十八年会试。
区区举人,却能在吏部担任要职,因为他舅舅是治边名臣,丛兰。
很快,张奉再入正堂,小声说了几句,王琼脸色微变:“官邸是办公的地方,若无公务,私下往来,于理不合。”
“去闲庭居定个位子,下值后,老夫请他吃饭。”
“天官,私下会面,怕会引起非议。”张奉很谨慎。
王琼坚持道:“在官邸聊私事,于理不合。”
戌时刚过,王琼下值,乘坐小轿子出官邸,不见任何人,轿子停在闲庭居门前,杨潭已经等在雅间里了。
“下官实在有难言之隐,叨扰天官。”杨潭面容发苦。
王琼见礼后落座,语气带着疏离:“大司农客气了,你我平级,称不得下官。”
“那便请天官称在下表字,在下表字宗渊。”杨潭讨好地看着王琼。
称呼表字,是私下里极为亲近的关系。
王琼却不愿和杨潭关系亲近,毕竟没人喜欢锦上添花,再加上杨潭目的不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杨潭并不尴尬,而是抛砖引玉:“今日朝议,下官提及去年秋税入京之事。”
“下官主政户部数年,发现一个奇妙的规律。”
“每年南粮,都会恰到好处入京,偶尔会迟,但绝不会早,每年都能卖个高价。”
“去年江南丰收,今春粮价偏低,两地秋税就迟迟不入京。”
“京师粮储充足,春税就会催不上来……”
“够了!”
王琼忽然断喝,他也当过户部尚书,这里面的猫腻儿,他比杨潭更清楚!
“天官,且听下官说完。”
杨潭目光闪烁道:“今年尤为蹊跷,南粮停在扬州府半年,浙江灾祸不断,整整半年,都不消停,秋税有一小半用来赈灾了。”
“而下官查阅了漕运衙门,上个月上的奏疏,提及的决口堤坝,和工部记录的不一致。”
“下官又查阅了工部对水文监测记录,根据记录显示,河南水位已经恢复,完全可以运粮入京……”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琼不想听废话。
大明税务,是天底下最大的马蜂窝,谁碰谁死。
“下官绝非要揭开财税之弊,而是想提醒天官,今年秋税不正常,春税必生龃龉。”
杨潭暗示王琼:“而下官,只想请求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