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远扫完院子,不敢停歇,走到牛棚那里帮孙长工给牛倒草料,低声问道:“孙叔,管家这是怎么了?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
孙长工白了他一眼:“一个月中,他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崔文远:“……”
孙长工将草料给群牛分匀:“你小子,干好份内的活,少打听事吧!”
崔文远:“好奇……”
孙长工:“好奇害死猫。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这几天,县衙派人盘查丈量全县的土地,这肯定是准备多要税啊。”
难怪尹管家耷拉着脸。
尹老爷勤俭节约又精打细算,还努力开荒,这么多年来开垦了不少荒地。朝廷实行“一条鞭法”,现在重新丈量,这些自留地肯定要纳入征税了。
一个县衙下面管着几十个大庄,这一下子税收肯定多不少。
尹府门口传来吵嚷声。
孙长工和崔文远面面相觑,溜过去从门缝里向外偷看。
只见进来八个官家打扮的人。
尹管家满脸堆欢:“李大人,请进请进,府里略备薄酒一杯,各位大人歇歇脚。”
来人正是县丞李维清李大人。他领着户房、税课司、河泊所三个管事的再加两个衙役、一个文书、一个杂役,一共八个人浩浩荡荡的到各庄丈量。
李维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必。奉知县大人令,丈量县内所有土地面积登记所有人口。请尹大聪庄主出来叙话。”
尹管家:“李大人有所不知,实在抱歉,老爷他感了风寒,抱恙在床。庄里庄在所有的事情在下全权负责。”
李维清:“喔?前几日不是生龙活虎风风光光的办了婚礼纳了一房美妾吗?怎么我一来就得病了?是不是躲着呢?”
(躲你全家的个*)
尹管家满脸堆笑:“哪里哪里,这病来如山倒,老天爷也不可能提前通知不是?”
(你这个王八蛋从别的庄那里吃拿卡要,得了不少好处当我不知道?放心,少不了你个王八蛋的,到时候高抬贵手少量几十亩就有了。)
李维清双目上翻:“既然庄主有病,那么请大夫人和二夫人出来见我。”
尹管家:“使不得,两位夫人都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对土地这块更是一窍不通。李大人,请随我来,客厅叙话。”谄笑中连使眼色。
李维清:“好,你们几个在这稍等。”
尹管家对身后的家丁一使眼色:“小孟,领各位大人到厢房喝茶!”
(厢房用膳,喝酒吃肉塞红包)
孟家丁心领神会,陪笑道:“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尹管家把李维清领到客厅,待丫鬟奉茶完毕,把屋门关好,从屏风后面的取出三百两银票塞到他手中:“请李大人笑纳。”
李维清把银票拍在桌子上,正色道:“这是干什么?”
(怎么?嫌少?)
尹管家笑道:“这几年天气干旱,地里收成不好。尹老爷虽说多开了几亩荒地,也是为了给乡邻们多口饭吃。平日里又乐善好施,府上日子也实在不好过。李大人,放心,等丈量完土地,兄弟这里另有二百两答谢。”
李维清微微一笑:“尹管家你想多了。”向上一拱手:“本人虽然是个小小的八品芝麻小官,可是吃的是皇上的饭,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该拿的拿,不该要的本人分毫不取。这次来,县令大人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一丝不苟为朝廷办事,不可自污手脚。”
尹老爷:……
(这年头当场的还有不要钱的?几千年来的风俗是你个绿豆小官能改的?这是扯的什么犊子?装的是哪里的清高?)
李维清将银票推到他跟前:“我说尹管家,你发什么呆啊?现在咱们就去丈量吧,你派几个家丁跟着,放心,一是一二是二,咱们当官的不会多量你一分地,也不会少量你一厘地!先把府里上下人等集中起来,清点人数记录在册,老爷、夫人、管家、护院、家丁、长工、短工、杂役,男女老少有病的没病的一个不落!庙堂里的老爷管不着,可是咱们县令大人却是正该管!”
(原来如此。这是前几天闫进忠那几人摔了跟头折了脸面,这是来找后账来了。自古以来民不和官斗,这下棘手了……)
得赶紧派人向工部侍郎尹大智老爷报信,幸亏上个月去了一趟,送上了大礼,这关系得用一用了,去说和说和。
消财免灾。
当今之计,唯有见机行事。不可惹怒于他,万一将一家人关进大牢里,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尹管家收起银票,堆起笑容:“好说好说,我点几个人,亲自陪李大人清点。请吧!”
李维清目藏杀机,微笑着站起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