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近了,所有人都知道鬼王和它的爪牙正在飞速朝他们移动。
鬼王行军,一日千里,片刻即至。
即便是再慢的阴鬼,在身后这阵裹挟而起的阴风助力下,也能行如疾风。
而陈衍这边也感受到了压力,无论是实力较强的厉鬼,还是最弱的小鬼,都在止不住的战栗中拔腿欲逃。在鬼王的威压下,陈衍感觉他约束阴兵比平常困难许多。
这里的每一只阴兵都是陈衍花了时间和精力祭炼而成,饶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陈衍也无法控制太多数量的阴鬼。还好他没有开坛招兵,要不然招来的阴鬼会在此时全逃散了,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严重干扰己方的部署和阵型。
阴风已经是非常大了,起初只是让人寒毛直竖,而现在,就连那些树根深植于地下的杨树也在狂风中摇曳不停。
如果只是一只阴鬼,此时已经被这阵风卷走了,但陈衍身后是一队队行列整齐,进退有令的阴军,它们就像是一堵墙,挡住了前方的狂风巨浪。
“不必害怕,无非就是王对王,兵对兵做一场。”
凌先生为陈衍打气道。鬼王如此气势,他害怕陈衍未战先怯,落了下风。
陈衍沉住气,他命令雷鬼向前,做好第一波攻势准备,又安排数量众多的长鬼置于雷鬼后方和两侧。
如此布阵中规中矩,但胜在安稳。
鬼母的号令鬼兵的能力越靠近瓷瓶,越是受到大削弱。鬼母早就注意到瓷瓶的存在,同时也应当感知到林后有一伙不受控制的势力。
两者碰面,如同水火相交,根本不会有对谈交流的机会。在鬼母的地盘出现如此强大的一伙势力,鬼母不可能无动于衷,陈衍一开始就做好了见面就打的准备。
双方以杨树林为界对峙,但陈衍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
派出了好几波阴兵都在瓷瓶处失去联系,鬼母只好亲自上阵,只要拔掉这个不利因素,它就能全力对付杨树林另一边的不速之客。
鬼母此时正径直往瓷瓶所在之处靠去。越靠近瓷瓶,鬼母对周围阴鬼的控制力削减得越严重。
陈衍岂能让它如愿,现在的他和瓷瓶正是处于犄角之势,瓷瓶帮他削弱鬼母的大军,而他则正扛鬼母的正面压力。
最妙的是,瓷瓶此时放置于杨树林靠近红牙岭那一侧,对陈衍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但鬼母离瓷瓶太近了,受到的影响要大得多。
此消彼长,这就变相加强了陈衍的实力。
况且陈衍本就不满员,即使他对阴兵的控制力下降些许,但控制的数量并没有变化,所以瓷瓶对陈衍真正的影响还要再下降一个量级。
雷鬼一波蓄力,雷光在鬼群中闪烁跳跃,鬼母不得不撤回来,以免受伤。
鬼母已经有了几分人性,早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陈衍这一伙人的计谋,要想绕过陈衍解决瓷瓶是不可能的,它退到大军后方,而阴军则步步踏前。
行事雷厉风行,思维清晰,看来鬼母成为鬼王的日子不远了。
雷鬼依旧放出雷电,削弱敌方大军的进攻。两侧的长鬼已经在陈衍的命令下,缓缓朝前移动,准备接敌。
两军对垒,阵型十分重要。布阵有方可使军队进退自如,很大概率避免了指挥混乱和阵中践踏等意外。
鬼母可没有心情排兵布阵和陈衍慢慢耗,成千上万名鬼兵如潮水般漫无章法涌来,别说阵法了,就连简单的编制都没有。
如此密集无章法的冲锋,无疑在雷鬼的范围轰炸下死伤惨重,但鬼母有无数的阴兵作为后备。瓷瓶可是吸引了周围所有阴鬼,只要鬼母力有所逮,就有无数阴鬼补充进来。
就是这个原因,陈衍的目的一开始就在于减少伤亡,而不在于杀敌。
只要拖够时间,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战争不是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近,陈衍让雷鬼慢慢后撤,而两旁的长鬼则向前方挪动,后方的长鬼填补上雷鬼的空隙。
最前面的是百来只刀劳鬼,相当于鬼母的先登营,精锐无比,就连陈衍作为前军的长鬼也相形见绌。
刀劳鬼常见于赣江流域,常伴随大风大雨,声音好像人的咆哮声,最有危险的是他口中喷出的毒气,像箭一样的毒气沾染后会变成刀劳鬼,成为他们的同类。
这百来只刀劳鬼是一定要解决的,不解决它们,陈衍怕是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数十道毒气冲入陈衍的前军,十多只长鬼倒下后变成刀劳鬼,使得军中大乱。
两侧的长鬼在陈衍的令下朝冲击中部阵型的刀劳鬼夹击,高达三丈到十丈高的长鬼在近战方面非常出色,一出手就能将刀劳鬼给拍散。
中军的雷鬼抓住机会朝远方接引雷电,打击了对方的支援阴兵,造成了前线的刀劳鬼得不到支援,片刻便被歼灭在阵前。
而陈衍也付出了七十多只长鬼的损失。
鬼母比陈衍想象中要睿智,它在陈衍分心之际,亲自朝瓷瓶前进。刚刚佯攻只是一个幌子,鬼母的优先目标依旧是以瓷瓶为先。
若是没了瓷瓶,陈衍受到的压力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
陈衍当即分出二十只厉鬼,这也是陈衍手头唯一能化形的鬼种,虽然化形时间不长,但足以缠住鬼母。
二十只厉鬼显现人形,无不是断头长舌的骇人模样,形象为小孩壮汉妇女不定,它们都是生前死于非命,死后一口怨气难平的阴鬼。
陈衍为了驯服这些厉鬼,也是付出了大代价,首先必定是要帮它们完成遗愿,大多是报仇,还有提携它们后代等等,之后它们会帮陈衍出手一次,事后它们的因果便了,消散于天地之间。
也就是,它们都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没有了。而且驱使厉鬼,很有可能引火上身,毕竟失控的厉鬼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陈衍。很多降头师驱使厉鬼却反被厉鬼吞噬的例子数不胜数。
为了这三十只厉鬼,陈衍可是花了大价钱请鬼街的亡命之徒追杀了不少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现在二十多只厉鬼就这么用出去了,让陈衍有些心疼。
此时也是陈衍进攻的好时机,鬼母被厉鬼所缠,无暇分心,对方的阴兵群龙无首,不过是一滩散泥。
陈衍下令进军,前军却迟迟不动。他的军令从后军传到中军,再传到前军就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分回应。
该死,一定是俎鬼,这种鬼生前为鲿鱼,居住在污泥中,死后便变成俎鬼。它们经过的地方有泥迹,靠近泥迹就会被遮住耳目,四肢不能动。
“这头鬼母太狡诈了,定是料到了我会在此时反击。”
陈衍发怒道。
“无需恼怒,你且带兵前去,我来压阵。”凌先生道。
阵前不容多思,局势瞬息万变,陈衍当即决定带上剩下的阴鬼进攻。
“双牙,你且看好这口匣,我片刻即回。”
比起柳南七的三子,陈衍更相信鬼街罗刚队伍中的人,无论是信誉还是根底都远远比柳南七好得多。
虽然匣上的鬼面有些惊人,但双牙还是背上了鬼匣,抱拳说道:“头家宽心,就交给我了。”
陈衍点点头,血气脱身而出,带上后军待命的十多只黄父鬼和七只厉鬼,朝前方冲杀而上。
陈衍的肉身依旧放置于原处,有双牙和柳三儿看着。刚刚陈衍血气出体令二人惊魂未定,此时正全神贯注地警戒,唯恐出现任何意外。
故意让双牙保护那口匣子,就是让他们以为鬼匣没有自保之力,要是他们起了歹意,凌先生应该能好好地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后军还有上百影鬼,足以保证肉身安全,陈衍不再担心。
鬼母的军队中良莠不齐,大多数都是大头鬼,冥鬼,野鬼等老实巴交的阴鬼,大概是被鬼母强行征过来压场面的。
这些鬼要多少有多少,杀了也没用,陈衍主要瞄准那些已经化形的鬼,它们才是鬼母的中坚力量。
首先是化形的狰狞鬼,它们散落在鬼群中,但它们的特征太明显了,面目狰狞,阔口大眼,口中长有獠牙,头上长有兽角,比起一身毛的毛鬼,陈衍可太容易找到它们了。
血气卷过,即便是化形的狰狞鬼也成为了一副干尸,但这不代表此鬼就这么没了,只是被陈衍打散了形体,日后恢复后还是能重新化形,不过现在是没有战斗力了。
血色中有鬼着黄衣,逢鬼便笑,正是陈衍带来的黄父鬼。人听了他的笑声会染病,而鬼听了则魂体受损,甚至有可能会散形。
较强的阴鬼交给了厉鬼,它们宛若一把匕首插入了敌人的胸膛,不出片刻就将敌人绞杀得四分五裂。
阴兵溃逃了,被数量不及己方百分之一的敌人杀得丢盔弃甲。
不过这也意味着鬼母已经从厉鬼的纠缠中解脱出来了,毕竟这种全体撤退行为可不像是这些阴鬼自发的。
陈衍带阴兵一路冲杀,直到溃兵逃入了杨树林内。再往上走就有风险了,陈衍不得不停住了进攻的步伐。
双方都很默契,各自退回厮杀前的位置。
无论是陈衍,还是鬼母,都尽可能避免亲自上阵,只要没到山穷水尽之时,都不大可能以身犯险。
因为一旦自己受伤严重,最危险的就是身边这些阴兵。鬼母也要面临的手下的反叛,毕竟在红牙岭,没有忠诚可言,拳头大的方为王。
正因为如此,鬼母明知道那些个寻常厉鬼多半伤不了自己,但还是不敢冒风险。
这一趟陈衍的损失依旧不小,将近一半的厉鬼被瓷瓶给拘住了,没想到化形的鬼也抵挡不住瓷瓶,看来要离那瓶子远一点了。剩下的厉鬼不是被杨树林所噬,就是死于鬼母手上。他现在只有手上这寥寥几只厉鬼了。
双方暂时恢复了平静,但下一波交手很快就会来临。
陈衍也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当中,远距离进攻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同时控制肉身和血雾,不知道以后练到二层后能不能解决。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将里面的血食倒入嘴中。
血食早已经凝结成块了,在陈衍的摇晃下碎成了小块,滑到了陈衍嘴中。
双牙和柳三子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见识到陈衍的实力后两人算是彻底拜服。
“我走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事?”陈衍问道。
“回头家,一切正常。”双牙回道。
“这鬼王不同凡响,想必很快就会发起下一次进攻,你二人可有什么想法?”
两人都没想到陈衍会询问他们的意见,不由地打量陈衍的脸色,发现他居然真的是认真听闻他们两个的意见。
“陈前辈实力卓越,智勇双全,方才将那鬼王打得抱头鼠窜,想来对方会谨慎许多,不会再莽撞用兵了。”柳三儿拍了一通马屁,又说了一方废话,见陈衍神色不变,才知道陈衍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又说道:“此时,更应当以静制动,正所谓多动多错,少动少错,我方本就意在牵制,而非歼敌,打破僵局对我方不利。”
陈衍点点头,对这方见解表示认同,进而转向双牙。
“前辈,方才这柳树林有异,鬼王一方鬼兵进出毫无障碍,但对我方来说却是一道天堑。我也认为,我方只守不攻为上策,这样至少避开了杨树林这种不利的地形。”
双牙虽然看不见化形的鬼兵,但依旧关注着战场的局势,至少那片柳树林没有出现过他们第一次进林的异常状况。
这也正是陈衍失算的地方,原本选这片地方就是因为此地易攻难守,却未料这片杨树根本就是鬼王养的看门狗。不仅没有成为我方的缓冲,还成为了对方的屏障。
这样一来,敌人进可攻,退可守,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刚才若不是杨树林的阻挡,鬼母那一方几乎是要元气大伤,可惜了,最后只造成了不痛不痒的打击。
进攻也是防守的一环,只守不攻便是溃败的开始。
陈衍挥手让两人下去休息,自己则召出了小鬼阿花替自己摆出一盘。
天禽落艮宫,正值旺相,又逢生门,守方胜率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