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木棍，一瘸一拐走到驿站，好不容易能歇息一会，非要往回走，真要把陈衍一把老骨头给折腾散了吗？

心中这些话，陈衍是不敢说出口的，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发泄。

别看他是个病人，只要还能动，所有的活都是他干，捡柴生火，取水洗衣，干得陈衍人都快没了。这还没算上他信的打骂，时不时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偶尔还得挨上两脚，更狠一点直接用灵降折磨陈衍。

他后悔与他信同行了，还不如一个人在林中死掉。好歹活了这么久，却让人当奴隶使唤。

牢骚归牢骚，他依旧得做事。陈衍将香喷喷的烤鸡翻了个面，拿着他信从外边抢来的盐撒了上去。

这么一只肥鸡他自然是无福消受，只能等他信吃完后剩下的边边角角才是陈衍的。

他依旧在想张祈乐，想她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想得手上的鸡都焦了，才慢慢悠悠地翻了一面。

他信怒了，因为鸡考焦了，他从火堆中铲起一把炭火浇在陈衍脸上，烫的陈衍脸都起泡了。

实际上这是陈衍故意的，不然他恐怕连鸡肉上的油都碰不到，现在的他需要营养。

他信将啃了几口的烤鸡扔进了火炭中，转身到河边洗澡去了。说实话，吃了几顿鸡后他也腻了。

陈衍确认他信走远后，急忙从火堆中把鸡肉捞了起来，不顾上面的炭灰一大口一大口啃了起来。

傍晚时分，洗完澡的他信又顺手俘虏了一队迷路的士兵，经过这些士兵的口他们才得知现在的三千美岛有多乱。各个驻点都被袭击，混乱的指挥和信息通道的障碍让士兵成了散兵游将。

他信让这些士兵上演了一场内部屠杀后仁慈的放他们投胎去了。

天慢慢变暗了，星星一颗两颗朝陈衍眨眼睛，

他信的鼾声十分响亮，但陈衍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相弘鸟就在树枝上看着他。

陈衍枕着一块枯木，左右睡不着，这兵荒马乱的看起来像是大乱将至，自己一直心神不宁，既然睡不着，所幸就不睡了。陈衍唤出了阿花，临时起了一卦。

但还没等他解卦，天空中一声惊雷而起，直接把他胆吓破了。

“罪过罪过，罪民不该泄露天机，不卜了，不卜了。”

陈衍忘掉了方才那一卦，他感觉心惊肉跳的感觉没有再出现了，难道危机就来源这一卦吗？

雷电持续在同一个地方出现，风如剃刀般锐利。好好的天一瞬间就蒙上了乌云，豆大的雨点砸在了陈衍脸上。

奇怪的是，他信也不在了。而且是消失得干干净净，连监视陈衍的相弘鸟都不见了。

火堆灭了，冒出了白烟。陈衍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耳边有风呼啸而过。

他感觉有人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他信不会扔下自己逃了吧。

“谁，别过来！”

不管有人没人，先喊上一嗓子给自己状胆，陈衍引发血花围绕左右。

轰——

一声惊雷炸起，借助这短暂的亮光，陈衍看清楚了来人是什么模样，高挑的身影，灰色的帷帽，乌黑长直的头发，这不就是张祈乐吗？

“祈乐？”

陈衍唤了一声，他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敌人的手段。

她跑了过来，陈衍紧张得不敢动，但还是任她抱住了自己。

“你真是张祈乐，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陈衍脸上的肿胀还未消去，话音有些变调，所幸现在天黑得很，他可不想把现在这副模样给她看到。

她的眼睛中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种藏不住的担忧。她的心机一向不深，心中的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陈衍又怎么会不懂呢？

重逢的喜悦并未能冲淡陈衍心中莫名的紧张和害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食草动物被天敌死死锁定的先天直觉。

张祈乐放开了陈衍，眼神不由地往身后的方向飘忽而去。

陈衍不由地朝该方向寻去，很快，他就在黑暗中发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他很难描述，只觉那双眼烨烨如雷电，令人不敢对视，其明亮程度更甚于雷电百倍，直逼云层之上灼热耀眼的金轮。

言语上的形容不及真实情况的万分之一，他大汗淋漓，不敢出声，喉结上的一口唾沫咽下也不是，吐出又不敢，彷佛全身都停止了运作。

“既然已经见了，那便就此别过了吧！”

那人走近了，显露出了黑暗之中的身影：手持拂尘，头戴莲花冠，佩子午簪，站若泰山，行如奔雷，身形消瘦却未有孱弱之感，胡子花白却也宝刀未老。

仅仅是离近了几步，陈衍的心彷佛就要蹦了出来。他就好像是案板上被摁住的活鱼，只能眼睁睁看着头上的刀越来越近。

张祈乐哭了，即使面对美容潭中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她也不曾苦过，如今却挨不过这离别之痛。

陈衍大概也明白了，她这是要走了。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早就把她当作自己唯一的家人，可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亲的人也有分别之时，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你当真要走？”

陈衍哽咽地问道。

她泪流满面，握紧了陈衍的双手。

这便算是回答了吧，陈衍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说道：“你走吧！”

对于张祈乐的身世，他已有了几分猜测。现在即便是她想留下来，陈衍也留她不得，这道人深不可测，他若是强行带走张祈乐，一百个陈衍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还不如果决一点，给彼此少一些伤害。

张祈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与陈衍拉拉扯扯确实有些不妥，老道可没想给两人更多的时间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