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拂尘往前一甩,一阵狂风绕过了张祈乐,直往陈衍而来。
陈衍被卷到空中,晕头转向之下都不知道自己飞了多高,再落下时已经是在百里之外的一堆杂草之中。
所幸的是他没有摔死,那团风给予了他足够的缓冲。遗憾的是,他和张祈乐的告别是以这种狼狈的形式结束。
心中空落落的,好似塞满了棉花般软弱无力。
对张祈乐是什么感情,他以前并不知道,也不想深究,但现在他明白了,这是一种情感的延申,既是对过往亲人逝去的遗憾,也是对自己情感缺失的补偿。
或许跟着自己才是一种错误吧,想想她跟着陈衍在外风餐露宿,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这番话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
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陈衍发现张祈乐好似往自己掌心塞了件东西:一块被符纸包裹的木牌,牌上只题了一个字,那便是“张”。
木牌上题字为张祈乐的姓,应当是信物,而那张符纸上画的乃是五个雷字,分布不同方位,貌似也不是俗物。陈衍将其收入囊中,
冷静下来后,陈衍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自己的身体旧伤未好,再添旧伤,如何能走得出这片林子。
再者,自己已经许久未食过妇孺的血肉,长期以鸟兽的血肉练功是要破法的。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葫芦,那像桶一般大小的葫芦也许还在桥的那边,若是自己能拿回来,应当可以坚持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里离桥好像并不算太远,因为他能看见那道山涧就在眼前。
他只得再回一次三尺桥,像老僧这种高手应该只是少数,或许暹罗皇室已经撤兵了也说不定。
此刻天还有两个时辰天亮,陈衍打算趁现在再探一次三尺桥。
他不能剧烈运动,但血花可以,而且更加隐蔽,前提是三尺桥没有阿赞和和尚。
经过了一次血洗的三尺桥增加了更多的驻兵,但可疑的是法师的数量却大大减少,或许是大部分去追杀他信而去,但这对陈衍来说是个好消息。
目前他只看见了一个阿赞,盘坐于火堆旁昏昏欲睡,从他放哨的阴鬼来看,应当不算厉害,估计实力比陈衍还要略弱。
他的葫芦应该是丢在了与和尚追逐的路上,倒是离这些士兵不太近。
血花低伏于地面,借着夜色的掩护,靠着瓶塞口散发的血腥味,他确定了葫芦的位置。
将塞口拧下,血花钻入了葫芦中大快朵颐,很快就将这两天缺失的部份给补回来了。陈衍依依不舍操纵着血花将塞口拧紧,然后静悄悄退了回来。
葫芦太大了,血花搬不动,而且暴露的危机也很大,现在离日出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陈衍必须耐心,经过这些苦难的洗礼,他明白在外行走一点错误都犯不得。
接下来的这三天,陈衍除了吃喝之外,就是紧紧盯着三尺桥岗哨的变化,三更半夜之时便偷偷过去窃些血食。
士兵开始两天还尽忠职守,后面完全变了样,守夜的在打盹,没轮到班的不休息全都在赌钱,随军阿赞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尽管如此,陈衍也不敢轻易冒险,就怕是暹罗军的陷阱。
又观察了两天,陈衍终于等到了岗哨的变动时刻。
一队风尘仆仆的暹罗军由远方而来,接替了岗哨的任务,而原来驻守三尺桥的暹罗军连同那名阿赞则离开了这块平静之地。
夜晚,陈衍再度出击,经过反复确认之后,他肯定这队暹罗军中没有阿赞,而且人数较之前缩减了近半。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陈衍当即决定出手。
看夜的一共有十二人,要想不动声色将他们全部杀掉很困难,但是陈衍从他信学到了不少东西。把水搅浑,然后再浑水摸鱼,这是他信的一贯做法。
守军在凌晨之时,大多数士兵会到水缸处取水,水缸中清澈的水来源于不远处的一条溪水,每天都有士兵去挑水进行补充。
今日也不例外,这支懈怠的疲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并未对水源进行过多的检查,便开始用水袋灌满水,就干粮啃了起来。
一开始,一个人大声的咳嗽起来,将干粮给喷了出来,但他的战友只是指着他哈哈大笑,只有一个要好的兄弟将水袋递给了他。
没有人注意到他紫红的脖子处出现了发红的血丝,咳出的干粮残渣带着点点猩红,他的声带因为毒液的腐蚀而无法发声,只得剧烈的咳嗽。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们咳出了带血的组织,沾了水的皮肤也开始溃烂。烂肠粉的巨大毒性在他们沾上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结局。
所幸的是部份士兵并未饮用过水缸中的水,他们的水袋中还存有一些昨天留存的隔夜水。
而正当这部分士兵正想跨上马寻求外援时,火焰恰好在身后营地上开始肆虐。一个举着火把将全身点燃的士兵穿梭于营地,将火种散播到每一处可以燃烧的地方。
营地之中还有很多中了毒的人,他们惊恐地看着火焰将自己的生路掐断,火焰点燃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就像蜡烛一样的一点一点消融在火与光之中。
那名全身被烧得焦黑而又活跃异常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口中吐出恶毒而又没有任何理性的语言。他脖子上的护身符早已不见,这种由寺庙批量制作的劣质佛牌,是士兵们抵御降头师的唯一手段。
士兵们知道,这大概就是某位黑衣阿赞在背后搞的鬼,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这些降头师的手段不仅诡异,而且十分隐蔽,等察觉之时已经为时晚矣。
他们十分不情愿地用弓箭结束了这位疯了的战友的性命,但回头时才发现,他们的马早就脱缰受惊而逃。
这是敌人的诡计,剩下的这十几名士兵不约而同地选择逃走,恐惧和无助击穿了他们的意志,最重要的是群龙无首的茫然无措,他们的指挥官一开始就已经葬生火海之中。
陈衍并未对其进行追杀,他一瘸一拐地过了三尺桥,带回了葫芦。
这次对付这队官兵,陈衍在没有使用到飞头降就能达到这效果,他已经很满意了。百花飞头降太明显了,这种招式会让人轻易联想到他身上,以后若非必要,他不会再用的。
相反,下毒,鬼上身,这种烂大街的招式反而超出了陈衍的预期,可见,这些招式烂大街正是因为易学,效果好,反噬小成为了主流。
白色守宫盘踞于陈衍的肩膀之上,这小家伙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暮年,除非陈衍驱动,不然它一整天都一动不动,远没有青幼年般好动活泼。
阿婆从死去的士兵钻出,静静地漂浮于陈衍身后。
一人一虫一鬼在初阳的照耀下,走过了三尺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