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头化形墓鬼两两扛起一座棺材,将两座棺材放入坑中,其余三只墓鬼则往下不停填土。
棺材并未上色和打磨,十分粗糙,一看便是赶工做出来的。棺材旁点着喜烛,还洒了纸钱和瓜果供奉,倒有另类。
其中一副棺材响动了一下,墓鬼们大惊,赶忙加速填土。然而下一秒,棺材发出白烟并变得干瘪易碎,如枯木般被轻易撕开,然后血雾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墓鬼们召出一团团幽绿的鬼火,朝破碎的棺材射击。
火焰的爆炸烟雾和血雾缠绕难分,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况。墓鬼们没有轻举妄动,一方面是怕陈衍借助烟势反败为胜,一方面则是害怕把陈衍给逼上绝路,让其不得不背水一战,他们还得让陈衍留存余力吸引讪耶。
陈衍虽然没有被鬼火击中,但也被烟熏得够呛,他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咳嗽,生怕声音会引来墓鬼的攻击。
方才的鬼火异常猛烈,好在陈衍及时躲到了另一幅棺材之后才逃过了一劫。棺材被打破了一个洞,里头的落出了一个身着绊尾幔的骷髅,这大概就是陈衍的新娘了。
陈衍将新娘的骨头一根根拆下,这些年月已久的骨头在陈衍的脚下支离破碎,怒火难平的陈衍又用喜烛点着了骷髅身上的衣服,将骷髅来了个外焦里嫩。
骷髅的主人可就惨了,这位阿赞大喊一声:“阻止他!”,便吐出了一口黑血,脖子处赫然出现了一对黑手印。
此等咒法的反噬何其严重,这位阿赞怕是很难撑过来了。
其它阿赞苦不堪言,这人怎么就这么倔,怎么用鞭子抽都不走,硬是不肯踏入讪耶的领地,他难道不知道商队的这十来名阿赞比讪耶可怕多了吗?
阿赞们不知道的是,陈衍这一卦应对很简单,宜静不宜动,即便要动也是从吉门和值符所在方位活动。
然而,值符遇空不能用,开门有灾星天蓬,休门为凶神白虎所占,生门反吟,往哪走都不见得比现在更好。所以现在最应当的便是以静待动,静待变数。
或许陈衍太过相信自己的卦象,但除了卦象,他还能依靠什么呢?
烟消散后,陈衍披散着头发,带着血花朝外杀去。
但这些墓鬼并不和他硬碰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陈衍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积郁在心中不得释放。
腹部传来了一阵绞痛,逼得他不得不蹲坐在原地上歇息。应当是扯到了旧伤了。
他坐在原地静静得等,等这帮牛鬼蛇神一个个跳出来。他身上的血流了又干,但一时半会还死不掉。他听山里的猎户说,有些猎物在被老虎吃下时一直都处于清醒状态,陈衍现在大底也是这个处境吧。
许久后,他起身大声喊道:“出来,给老子出来,与我杀个几百回合。”
半响,无人回应。
陈衍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一个半吉半凶的方位走去。
直走得他口干舌燥,都还未能走出林中。
而此时他闻到了一股烧焦味,往前方冒烟的地方迅速靠拢,看到那具烧黑了的残骸和骨头碎片才知道自己一直在绕圈子。
墓鬼擅长以鬼打墙困人,这倒是忽略了,陈衍后悔自己没有再细心点。
陈衍往后吐了一口水,然后头也不回往前走,一直走到再次见到破碎的棺材碎片才宣布此法无效。
之后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包括蒙上眼睛走,背对着太阳走等做法,都统统失败了。
看来他们是想把自己困在这里然后活活饿死,若是这种计谋,恐怕自己还真是无计可施了。陈衍半躺了下来,以保存体力。
这么做还有一个深意,万一这些暗中的人看到陈衍放松了警惕而有意采取行动,陈衍的机会也许就来了。
陈衍等了许久,都未能如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总算是成了。”墓鬼的主人松了口气,他总共布了七重鬼打墙,被陈衍歪打正着破了三重,又怕陈衍在原地不肯活动,好在陈衍最终还是走动了一段距离,现在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其他阿赞也咬牙坚持,盯紧了任何风吹草动,确保讪耶出现的时候能捕捉到其踪迹。
商队的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场斗法的猛烈,只是略微有些不满罢了,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行囊,却又不动身,在这里干等着。
一开始大家还能保持安静,慢慢的,有人发起了牢骚,再然后就开始蹲坐在地上赌钱,打盹,还有离队如厕。
“你说,大首领和其他大师都哪去了,不会扔下我们走了吧?”
随从小心翼翼地朝阿披实耳语,又看了看旁边阴寒着脸的徒弟。
“莫担心,这货在,他们跑不了。”
阿披实怕的是旁边这一位,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了那人,结果又让首领给吓走了。这下也不知这位大仙作何打算,真怕他随手碾死自己。
“你有没有发现,刚刚去解手的几个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随从缩了缩脑袋,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自从上次遇到鬼匣之后,他的胆子就缩水了许多,经常一惊一乍。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阿披实正为鬼匣子的态度不清而苦恼着,哪里管随从在一旁胡思乱想。他想了想,还是先探探鬼匣子的想法为好,也好为后面的出路做打算。
谁知,一转头时间,这徒弟和鬼匣子都不见了。
“奇怪了,刚刚还这儿呢?”
阿披实挠头,左右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找到徒弟的身影,只得放弃。希望这位大仙高抬贵手,不要再来找他们了。
掀开遮挡在肩膀的衣物,发现这张脸还在,算了,大仙你还是回来帮我解开这降术吧。阿披实正恼着,却不料屁股下的大象开始躁动。
他座下的大象突然停止了进食,摇着脑袋发出威胁的声音,它不顾训象师手中的铁钩,执意退到了商队的队伍之外。而其他的象也有类似症状。
难道是等太久,连这些象都不耐烦了吗,或许是天气太热了,想找水喝了也说不定。
阿披实呼来了一队杂役,命令他们一人背上一只桶,到河边将水提过来。没办法,江萨不允许他们私自离开此地,命令他们随时等候命令准备出发,阿披实还没有胆子大到带着象群独自出外寻水。
警惕心下降的众人好似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离商队不远处的草丛中,三个杂役裤子半褪到膝盖处,保持着蹲坐的姿势,屁股下血液和屎尿混成一团,吸引着蚊蝇嗡嗡乱飞。
几人的肚子都有一道从胸口直到肚脐下的不规则裂痕,皮肉外翻,里头的心肝脾肺连同肠子全都不翼而飞。
这仅仅是开胃菜罢了。
许久过后,天气忽然转阴,原本是中午阳光最毒的时点,却因为天空中一层层乌云而气温骤降。
这天气不会要下雨吧,不过众人却高兴极了,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在毒辣的太阳下等着阿赞们归来。
商队从乱哄哄的一团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因人们注意到林中有人在求救,这声声喊叫凄惨中带着绝望,声音越来越近,却变得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一个声音。
而人们也终于看清楚了求救之人的模样,他满脸是血,双手紧紧捂住的腹部被啃掉了大半,若不是双手堵住半个窟窿,带着血的肠子可能就漏了出来。
这样的状态即使是逃了出来,也不见得能活下来吧。
众人终于认了出来了,那是去河边取水的五个杂役中的其中一个。
商队的护卫纷纷抽出刀和弩,呈半圆形护着了后方的人和货。而其他人则往后缩成了一团,好似聚成了一颗球。
那个杂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倒在了离商队五十步距离的位置,而离他最近的护卫们表情紧张充满敌意,没有过来搀扶的意思反而将弩对准了他。
他后面跟着的是什么,是熊吗,还是那山上的怪物?
就在众人把注意力放在杂役和他身后的广袤植被之时,商队后方突然杀出一条长条状怪物,密集的黑发下那双红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茫。
它太快了,以至于离它只有几步远的人临时之前都没有看清它的模样,就连商队的箭也背它远远甩在了后面。
被挤在中间的象群受了惊,朝护卫的方向跑去,可怜了挤在象堆里的人,被踩死的人竟比被怪物杀死的人还要多上五倍。
护卫们还没接敌就被慌乱逃走的伙计和象群冲得七零八落,转眼间就便丢盔弃甲,没了抵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