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很快就聚成了一汪血水。
阿赞这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本照看商队的四名阿赞莫名失踪,另外两名过去查看情况的阿赞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阿披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商队出事了,他逐渐失去了对事态一直保有的自信,变得焦躁不安,难以镇定下来。
他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这里不是封闭的空间,不是只有商队、讪耶和那个困于鬼打墙的后生仔。这里是生与死的边界,是无数亡命之徒聚集的混乱之地,这里有无数种可能,随时都有外来势力打破他对局势的掌控。
是谁,究竟是谁,他自认为已经把局势掌握到了极致,很难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东西出来打破局面,是哪个收了好处却不老实的黑阿赞吗,还是哪个吃里爬外的叛徒?
货,货不能有事,他赌大了!
各种猜想和无端的臆测在他脑海中反复碰撞,最终还是扛不住着心理上的压力,对着降头师们说道:“暂且放过讪耶吧,我们回去。”
众人默不出声,毕竟商队才是根基所在,更何况里头的货物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
谁都看出首领心中的不甘,但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操作墓鬼的阿赞,明明他的功劳最大,可偏偏功亏一篑。
即便是心中别有想法,可东家发话,他也不得不将几只墓鬼召归,当看到墓鬼带回的东西时,他眼睛一亮,这不就是首领盯了许久的泰刀吗?
他握住了刀柄,而这一刻,身上的护体阴牌好像失去了作用,脸上万般表情逐一掠过,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这把刀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持刀人缓缓转过身,朝首领而去。
“首领,有一物特献于您。”
操纵着墓鬼的那位阿赞双手捧着秀美而又不失威仪的泰刀,这把刀突兀的出现了陈衍手中,但又在战斗中遗失,一个好的武士不会轻易松开自己的刀刃,陈衍配不上这把刀,只有真正的勇士才配得上这把利刃。
江萨少年时擅使刀剑,立志成为一名刀客,但其父为家中生意考虑,将他送给黑阿赞索安为徒,实际上是为质,但为了商路考虑,其父还是狠下了心,毕竟他有十几个孩子。
他的刀剑梦就这么断绝了,直到他回到家族中,扫清了一切障碍继承了家产也再也没有碰过刀剑。原本以为这个幼稚的梦想如同遥远的童年般一去不回,可如今再看到这把刀时,心中竟如潮水般澎湃不已。
“好刀,好……”
就在手碰到刀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一顿,霎那间万般表情从脸上闪过,然后又恢复正常。
递刀的阿赞抬头,眼神与江萨对在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的秘密皆在不言之中。
江萨抚摸着刀身,片刻后才将其挂于腰间。
手下的阿赞们对现场毁尸灭迹后一齐朝商队处快速靠拢。
血腥味道,很重的血腥味,众人加快了脚步。
再靠近些,他们看到嗡嗡的苍蝇像一团乌云般笼罩在几具姿势奇特的尸体上。
虽然阿赞们从业多年,心理素质比起常人要强得多,但看到眼前这副画面,才配上这股难以形容的臭味,直接就吐了出来。
毕竟粪便和腐臭的血水混合的糊状物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嗅觉上,带来的冲击感都太过强烈。
一名阿赞用手帕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仔细检查着三具蹲坐状态的尸体,发现尸体上的腹部都有一道夸张的伤痕,而肛门处也有一个大缺口,大到盆骨都被崩裂,好像是某种东西从下头入,从腹部而出,顺带着将体内大半的血液和内脏都带走了。
他轻轻地挪动着步伐,以便从不同角度看清这些尸体的异样好获得更多的信息。岂料这时发生了个本不应该发生的意外,脚下的血污太滑,这一脚没踩对地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这可真的是吃屎,脸直接朝混合物中叩了下去。
一声惨叫声令其他阿赞往后退了几步,由不得他们如此谨慎,这个摔倒的阿赞脸上都是血污,再加上这声惨叫声确有几分凄凉,也不知道他中了毒还是中了降。
江萨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这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那人用了近四个水壶的水都嫌自己的脸没洗干净,恨不得把脸刮下来。
众人辩论了片刻,最后都倾向于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三人的死都为讪耶所为。讪耶的舌头极其锋利,连野猪和大象都能轻松开膛破肚,似乎只有这头怪物才会以如此恶心的方式虐杀三人。
商队似乎凶多吉少了!
众人都不言,唯独江萨二人乐翻了天,若是讪耶在猎杀商队,那它的巢穴岂不是无人看守。只是得如何把这些哄骗过去,还需要细细斟酌。
虽然心中喜笑颜开,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江萨让众人快些走。
这一路上,看见了许多的货物遗弃在山林之中,还有些许尸体零零落落散落在四周,可唯独没有见到几位留守的阿赞。
“讪耶从来只在自己领地中狩猎,为何会到此处,再者,商队有四名阿赞,即便不敌,也不至于一条消息都传不回来。”
阿赞们苦思不解,但其实他们都有了一个猜测,一个不敢确定的猜测,讪耶或许有智慧,而不是完全靠本能驱动。
正因为它有智慧,所以才会送上门的诱饵视而不见,正因为它有智慧,才会钻了阿赞们的空子,趁着商队空虚之时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畜生不会一直在观察他们吧,不然怎么会对阿赞们外出开坛设法的时机抓得这般恰到好处,若是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自从他们踏入这块地界之后便一直在这畜生的掌握之中?
众人越想越害怕,可四处寻找之下,哪还有讪耶的身影,除了尸体之外还是尸体。
江萨意识到现在正是自己这个主心骨发挥作用的时候,便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这孽畜定要回巢,我等在巢中设伏,杀它个措手不及。”
“首领,三思呐,当务之急是找回商队其他人和财货,弥补损失要紧。”
虽然对讪耶的凶险早有预料,但现在的损失明显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住的,可是现在的首领依旧还要和讪耶杠上,那不是犯犟吗?
所有人几乎都反对,除了献刀的那位阿赞。
“我意已决,愿意随我走的便请跟上,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江萨一如既往的强硬,只不过以往他的强硬手段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深得人心,而这一次似乎在让局面越来越坏。
其他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在犹豫之下还是跟上了江萨,他们已经足够脆弱了,不能再分散力量了。
咻,一阵风吹过,带来的是一阵腥臭。
前方就是商队遇袭的第一位置,血迹已经干涸,尸体开始发臭,苍蝇一团又一团如波澜般涌动。
“怎么会?”
虽然对损失早有预料,但真正看到这一幕,他们除了心痛之外还是心痛。
“走吧!现在可不是感物伤怀的时候。”
江萨可不希望路上的一点点小意外破坏了他的计划,尽快把骨灰带出来,然后杀掉所有阿赞,利用商队把骨灰带回家乡,这个叫江萨的人貌似很有身份,这个身份对他的复仇或许还有用,至于那个叫陈衍的男人,早就被沙立忘到九霄云外了。
嗯?
前方貌似还站着一个人,背部隆起,在乱七八糟的布匹遮蔽下好像背着东西。按理说,这个距离应该是听见了背后有人到来的动静,可他依旧是背对着江萨等人,一动不动。
“此人是人是鬼?”
阿赞们提高了警戒,商队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记得这个小小的驯兽师学徒。
那人的脖子缓缓转了过来,竟是180度的诡异姿势,就好像头装反了一般。
“衍——”
一个人发出了几百种声音,却喊的是同一个名字。
而这时,众人才看清他脚下踩着的几具尸体都是之前留守商队和支援而来的六名阿赞。有些尸体被啃成了一张破抹布,有些则被吸成了干尸,还有的则是脖子被勒断至死。
背部隆起的部份喷发出血水,很快就成汇聚成了血河,这道带着亡者气息的冥河如同具备了生命一般朝不同方向包裹着眼前这群绵羊。
绵羊们用双角还以颜色,阿赞们众志成城,以各种手段反击。
而目的性极强的江萨和操作墓鬼的阿赞则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只留下群龙无主的阿赞们还在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