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日,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往下洒个不停。
这对在田间耕地的土匪来说,可是个好消息,田地上的日光毒得很,近些日子不少人染上了热病,个个又黑又廋。
稀得看不见米的热粥完全扛不住饿,反而让肚子内更加煎熬。现在土匪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农奴,完全失去了对金钱和女人的渴求,眼中只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几个护卫拖着被打得像死猪般的土匪,往农庄外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位贼眉鼠眼的矮子。
被打得像死猪般的土匪因为入宅抢劫时色心大起,被胯下的女人戳瞎了一只眼,大家都叫他独眼。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拼起命来就像条疯狗。
跟在后面的矮子曾经是老爷家的家奴,偷东西的时候不慎撞见管家和姨娘相会,差点被打死,害怕报复不得不投靠山庄。平时跟着土匪出去掳掠时就躲在后面摇旗呐威,分赃的时候却站在了最前面,在寨子中受尽了白眼。
半个月前,这矮子和另外三人在一个管工的带领下到附近山中采药,结果就只有他回来了,其他三人据他所说都落入了虎口。
后来矮子又和独眼伙同另外三人密谋逃跑之事,结果这矮子撒泡尿的功夫就把人给卖了,三人身死,独眼也被抓了回来。
“这矮子前不久才献上了一株满年份的药草,今日又立下大功,这空缺出来的管工之位怕非他莫属了。”
“矮子欺软怕硬,性格狠辣,真做了管工我们可就没几天好日子了。”
“再惨能有多惨,我近几日饿得两眼发昏,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晚上都看不清自己的手。”
“若是死前能吃顿饱饭就好了。”
众人的话题逐渐从矮子移到了吃喝上了,不觉间肚子又咕咕直叫了。
矮子的目光从前面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移动到了周围不坏好意的农奴上,一口一个矮子令他目光逐渐阴狠了起来。
独眼还在苦苦央求,那些试图逃跑以及体力较弱的人最后都会带进山寨中,再也不会出现。
据说山寨的婆娘们说,被带入山寨的人被关进一座小屋之中,时时传来其惨叫声,凄惨得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半夜时常令人惊醒。一位往里头送饭的人说,屋子里的尸骨堆得有膝盖高,白花花的蛆虫养得有大拇指般粗。
一同被运到寨子上的还有几个土匪,都是饿得快死了的,趁死前再发光发热一波。
“赶紧弄走吧,别耽误大师的事。”
阿披实望了眼矮子,面露不喜,虽然对这种人深恶痛绝,但又不得不用他们。往往从土匪内部群体提拔上来的人才是对土匪们最狠的,在他们的毒鞭下土匪们无不服服帖帖。几个刺头在太阳底下活活晒死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挑衅管工的权威。
“有个管工的位置,今后就你上吧。以后那排草棚的那些人就归你管了,木塔要尽快,误了工期就等上虫房吧。”
阿披实甚至连矮子的名字都没有问,带上独眼离开了。
矮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当上了管工,一日三餐有保障,能吃个半饱,又无需劳作,待遇与之前想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独眼被捆成了粽子,嘴巴被塞了块脏布条,被绑在了象背上不得动弹。
他没想到再回山寨之时,会是被押回来处刑。熟悉的虫鸣叫声,雨水滋润过后的泥土芳香,山寨的路依旧是那么熟悉,独眼的眼角蓄满了泪水。
两侧严阵以待的护卫令他生不出任何逃跑的心思。
经过几天的整训,护卫们明显精神状态要好得多,步伐都变得整齐了不少。土匪们没有发生暴动,一方面要归功于陈衍的饥饿政策,一方面则是因为护卫的全副武装。
这批军械发下去后,护卫们人手一副皮甲,除了一把长枪之外每人还配了把短刀,还有近两百张弩和几千只箭堆放在仓库之中,盾牌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就连正规军都没有陈衍这般富足。
山寨中安静得只剩下鸟叫声,昔日吵吵闹闹的山寨变得僻静,山寨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哪日就上了虫房喂了虫子。
正巧,同帕拉正带人巡视到大寨正门时,遇到了阿披实。
“大师今日已经把药给配出来了,不过不知道还是否需要药人,且送去吧!”
“辛苦了,告辞!”
阿披实带着人进了寨中,身后的独眼等人面如死灰。
虫房位于寨子最偏僻的角落,周围的几间屋子都空旷无人,大概是没人敢住在这儿吧。房子的窗户全都封死,只剩下一扇门供进出。门外摆放着一排草药架,上面晾晒着药草和虫尸。一个黑溜溜的汉子一丝不苟地坐在门槛上研磨着草药,另一个红脸大汉筛着草灰。
陈衍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虫房中细细耕耘,不曾外出,身边只有四个扛轿子的壮丁辅助他完成各种配药和粗活。
“大师,今日的人送过来了。”
“进!”
阿披实等人还未进屋就能听到里头虫子的啃咬声,咔咔咔,恐惧附着在声音之上,从耳朵一直传入到骨髓当中,惹得众人毛骨悚然。
屋子内很广阔,只不过味道很难闻,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像是虫子的分泌物和草药煎水散发的混合味道。
陈衍正靠坐在靠椅之上,手里拿着一把书籍左右翻动,椅子后还有一个汉子摇着扇。
面对阿披实送来的人,陈衍只是淡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两个送到丙字和辛字虫坑,其他的先放那吧。”
接着,里屋里头的帘布被掀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挑选了两个病怏怏的土匪,像小鸡一般将两人拎起带了进去。
透过帘布掀起的一角,众人看到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虫房的部份面目:被掀开了地板的土地裸露出带着湿气的泥土,一个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坑旁都插着一块写着编号的木板。
两个即将喂虫的土匪一看到坑道下的成堆的白骨,吓得屎尿都出来,一时间屋子里的味道立刻散开,就连日日腌在屋子里的陈衍也受不了了。
“把药配出来,”陈衍回头又对着阿披实一行人说道:“走,去外面说。”
帘布内传来了声声惨叫声,陈衍身后的人放下了扇子,抓起柜子上的药粉称量,似乎对帘布后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
阿披实身后的护卫扛起了陈衍和他坐着的椅子往外头抬去。
一出屋子,感觉空气好多了,心中的抑郁也一扫而空。
“庄子那边如何了?”陈衍合上了书。
“回大师,最近逃了不少人,恐怕再下去,人手便不足了。”
阿披实可不敢说逃走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被陈衍做了药人或虫饵。
“逃,妻儿都在山上,莫非抛妻弃子也要走?”
“大师有所不知,寨子中的女人如家妓一般,只要寨主应允,任何人都可选一名女子共度一宵。孩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阿披实对这般土匪太熟悉了,现在若是给他们吃顿饱的,就算把自己的女人孩子全掐死了,他们也愿意,更何况这些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禽兽!”
陈衍下意识骂了一句。
“得亏大师您这样的仁义之士,不然寨子中的可怜女人就没出头之日了。”
阿披实见机立刻把马屁拍上。
“大师,药已经配好了”,里头的汉子手捧着四瓶药走出了屋子。
“半两,一两,二两,四两,莫要称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