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入了秋,金灿灿的稻子像金子般晃眼。风吹稻田,激起了阵阵波浪。
陈衍难得下一次山,游视各处田地。经过好几个月的休养,他勉强能下床,但走不了多远,还得这四人扛着他上下山。
庄子倒是建得有了些模样,不仅田地里挖出了蓄水池和水沟,还在小道边上种下了果树。可惜水渠还未完工,不然可以直接从小河中引水灌田。
阿披实还给陈衍建了栋别院,虽未竣工,但已经颇具规模。院子内还刻意种了些花花草草,就连家具也是让工匠新做的。
这个马屁精明明知道陈衍不常下山,还这般浪费人力。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在新建的另一处田庄中阿披实还辟了几亩茶田,仅仅只是因为陈衍酷爱喝茶。
这可就触及了陈衍的底线,难道这人还不知道现在最珍贵的是粮食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挨过冬天,蓄粮养兵以壮其势。
在陈衍的怒斥下,阿披实才有所收敛。
说起粮食,陈衍一想到之前在坊市中卖出的那批粮草便觉得大亏,那时还不清楚世道大变,仅以低价贱卖,得到的却是日渐贬值的金银。
田间的农奴正弯腰割稻子,被陈衍抽掉了壮力之后田庄就只剩下老弱病残,已经不足为惧。陈衍也就让阿披实给他们吃个饱,以保证稻田收成不误。
但所食的东西大多都是树皮和草根,以及野草和少量米饭煮成的糊糊,与陈衍手底下的武士相比差远了。这也是陈衍刻意而为,所有无用又不肯低头的人都将成为庄园的最底层,人人可欺压。
“大师,此庄共产粮四百多石,若是碾成细粮,也有两百余石”
矮子升任管事之后脸色红润了许多,趁着阿披实不在,赶紧在陈衍面前狠狠得刷一波脸熟。
细粮?绝不可能,在第二个庄子投入生产之前,大多数人都只能吃粗粮也就是糠,粮食不多,能节约一点是一点,若是碰到天灾全年无收的情况,还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呢。
另一处庄园才刚刚兴建,只有一个雏形,陈衍便不去看了。
他示意四人往外走,得去看看这些奴卒们训练得如何了。
服用了蛊的土匪经过训练后便是奴卒,每人可分一根竹矛,食糙米,农忙时协助务农,农闲时练兵。
管着他们的就是同帕拉商队背景的武士,这些杂役,伙计,和少量护卫组成的武士是陈衍目前的亲卫,他们的待遇比农奴和奴卒要好得多。至少三天一顿肉食,主食以细粮为主,管饱,装备精良。
现在已经有二十户前来投奔,陈衍给安置在了另一个新建立的庄子,并派了不少农奴前去帮他们建房开垦田地。相信这些武士的亲人在陈衍手底下安家,不至于在危难时刻轻易弃寨而去。
之前商队遇袭的小村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同帕拉训兵的营地,从这里过去还有不短的距离,若是有马便好了,大象终究还是太慢了。
秋风微凉,陈衍捂紧了脖子的衣料,他现在的体质脆弱得如纸一般。
不知不觉间陈衍睡了过去,他的精神状态不佳,往往清醒不到一个时辰便昏昏欲睡。他已经快耳顺之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有一片马蹄声响。
陈衍背后的亲卫和奴卒慌乱中摆开了圆阵,竖起了长矛。
只见前方窜出了一队骑兵,身着皮甲,背上带着弓弩,手持骑枪,正是陈衍手底下的武士。即便是敌人,陈衍一道血花便能吃干净,又何足为惧?
不过身边这些人有警惕性倒也让陈衍挺欣慰的。
骑兵中不少都是熟面孔,其中还有一个让陈衍意想不到的人。
与身边的武士不同,独眼赤裸上身,好似一点也不怕冷。身体上各处伤痕加起来不少于十道,手臂处还有一大片烫伤留下的疤痕。
“见过大师。”
众人下马,恭敬的向陈衍打招呼。
“大师,我等正护送这批战马回营。”
除了独眼胯下的战马之外,他们后面拴着近三十多匹马,这些马大多都是驽马,身上或多或少挂了伤。南洋缺良马,因此军队中的战马都良莠不齐,这些马来之不易,自然也就万分珍惜了。
“莫非是那伙乱兵已拿下?”
陈衍突然想起同帕拉近些日和他说过,有个三百人规模的溃兵正往山林中逃散,沿途烧杀抢掠,祸害了不少村落。
“回大师,正是从前线逃回的乱兵,我等先用迷药将其放倒,再以火攻乱其阵形,最后以象阵击垮之。”
独眼一言两语就将整个过程说得清清楚楚,但陈衍知道,若非逃兵中没有阿赞坐镇,他们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得手。
战火终究是烧到了暹罗东部,也就意味着暹罗几乎已经被打穿了。
陈衍的目光从独眼身上扫过,发现这厮性子竟沉稳了不少,也许是厮杀得多了,对生死也看惯了,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畏畏缩缩。
百日前,独眼先是混入了一处敌寨当中,趁夜杀了守门五人,打开了大门让奴兵得以长驱直入。也是这一战,独眼升任为奴卒的头领,掌兵两百。
一个月前,独眼偷偷将陈衍赐下的蛊毒偷偷种植在一队奴卒的身上,然后令这队奴卒在黑降头师出没的地点巡逻,结果黑阿赞在敲骨取髓中感染蛊毒身亡,成功将多次袭击巡逻奴卒的黑衣阿赞杀死。
这一次围杀逃兵的过程中,独眼依旧表现出色。在敌人溃败四散而逃之时,是他带领两百奴卒,支撑起了被骑兵猛冲的右翼,让乱兵突围不出包围圈,最后得以完成全歼。
独眼现在已经被除去了奴隶的身份,正式成为了武士,这也算是同帕拉给其他人树立的榜样。
陈衍在马队的簇拥下来到了营地中,现在营地正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
同帕拉现在正押送俘虏到庄子中,估计今晚是不会来了。
庄子目前已经陆陆续续塞了近五百多人,昔日巴蓬比昂寨的土匪经过百日压榨后,能活下来的要么是奴卒,要么是监头管工,这些人从底层爬上去之后也以更加狠毒的方式压榨起了新人。
目前陈衍的武装中死得最大的还是奴卒,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武器也仅仅只有一根削尖了末端的竹矛。好在新的俘虏很快就能补充上来。
营地中作息还算规律,点卯,早操,巡逻,这些日常活动基本都严格执行,除了时不时的聚众赌博之外,也还说得过去。
一大早,陈衍就回到了寨子当中。目前,寨子已经上了正轨,武士也基本为陈衍掌控,陈衍可以说已经是巴蓬比昂寨的土皇帝了。他打算把一些结尾的工作完成了之后,就返回鬼街了。
既然商队已经名存实亡,那么江萨这层身份也该去掉了。陈衍令四鬼拘住了沙立,在凌先生的威慑下,沙立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束手就范。
沙立曾多次求陈衍,让他带领武士来扫荡周边匪寨,但都被陈衍拒绝了。他什么想法,陈衍门清得很,无非就是想借机掌握寨子的武力,陈衍哪能轻易答应。
现在便是彻底断了他念想的时候,陈衍用毒水在沙立面前化掉了江萨的尸体。
“如今暹罗国将倾,往日的君臣贵胄也如尘土散去,莫再想着那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尔等兄弟的骨灰皆已送回故乡,已托其亲人故友年年烧香上坟,安心在我身边做事吧!”
陈衍一个板锤一个甜枣,总算是稳住了沙立。
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做下最后一件事。最近,农奴在塌了的木塔下又给陈衍挖到了好东西。
那是木塔中为数不多残留下来的符,在阮良伟的记忆中,陈衍得知了部份符降传承,若是有了现成的符进行观摩,说不定能复刻出降术。
最简单的符无非就是怨鬼尖叫符和纳鬼符,这两种符实用且难度最小,还可以留下给寨子防身。
怨鬼尖叫符的反噬主要发生在制作的过程中,若是怨鬼不能完全压制,则会直接攻击制作者。此符主要作用在于示警和传讯。
主要做法为:将鬼魂撕成两半,分别困在了两张符中,当一张符毁去后,其中一半鬼魂死去的同时,另一半鬼魂也会遭受到同样强烈的痛苦,发出阵阵尖叫,并自燃而亡。
纳鬼符是为数不多反噬于使用者而非制作者的符,此符能拘押阴鬼,控制时间取决使用者和阴鬼的强弱。当符激发时会剧烈消耗使用者的阳气,将阴鬼死死锁住直至符承载不住或使用者阳气耗尽为止。
这两种符造价都不便宜,怨鬼尖叫符每一张符都需要一只阴鬼,而纳鬼符需要用百年合欢木的树皮作为符纸,以壮年男子的心头血为墨制成。
寨子大概率没有制纸的工匠,即便有一时半会也做不出来,好在木塔下挖出了不少符纸,其中就有三十来张合欢木符纸,勉强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