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楼中,众人垂头丧气,一个个低着头不发声。
丁易怎么也不会想到,双方谈毕才短短几个时辰,陈衍这么快就撕开脸动起了手。
之前的忍气吞声并没有稳住这只老狐狸,或许新爷姿态放得太低反而起到了反作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诸位,莫要气馁,尚有补救之机会。鄙人带回了一位强援。”
如果有的选,丁易不会选择昨日离开鬼街去寻这一位高手,毕竟还是陈衍逃走的后患较大。
只见门外进来一位白面男子,身着打着补丁的蓝白直裰,头戴一顶有些褶皱的黑色巾帽。衣着的简陋不仅没有拉低男子的气质,反倒衬托其人的气度不凡。
此人身形板正,眉若弯刀,眼似星芒,既有儒生的典雅,也藏有江湖之人的痞气。
“这位乃鹤先生,先前为王家的食客,颇有能耐。同我等一样,与陈衍有不共戴天之仇。敌人之敌人,便是朋友,我等正该同仇敌忾,共诛恶贼。”
丁易也是花了些功夫才查到他的行踪,最后没想到王水生这档事反倒让他主动联系丁易。
“某姓鹤,单名易,为诛杀陈衍而来。”
鹤易那日弃王家而去,心中还是存在芥蒂的,今日听到王水生的消息,终于想起了王家的好,便想着再帮一把,了却王家的恩情。
“陈衍虽逃入了红牙岭的地界,然鬼域内岂是那么好走的,估计其依旧躲在红牙岭至七里窟的地界尚未离开。因此,鄙人以为,应当派人确定其行踪,以待新爷归来。”
丁易徐徐道来。
“可是应当派谁去呢?”
红牙岭毕竟是个凶地,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去,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前去。”
许久不出声的谢恒突然发声。
“你不适合。”丁易摇摇头。
“为何?”谢恒情绪偏激。
丁易没有回答,反而点起了人:“依我看,人太多也不好,便由吉滴差大师,鹤先生,还有俞巡使一同前去方为妥当。”
“老夫这把老骨头已是许久不曾动弹,正好借机松松筋骨。”
吉滴差这句话令气氛活跃了不少。
鹤易向丁易说道:“不知王少爷在何处?”
丁易叹了口气,便带着鹤易走向了外头。
鬼街对王家还算厚道,即便王水生已经是个痴呆人,但依旧为他置办了一处宅院,叫了几个老妈子伺候他。
还没入门,便听见老妈子的辱骂声,原是王水生又在床上如厕,令几个老妈子又恨又怒。
王水生甚至还挨了下人好几个巴掌,只是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人的智力,挨再多的打也无济于事,只是下人们的泄愤罢了。
御下不严的丁易有些羞愧,当即制止了下人的无礼行为,对几个老妈子怒斥了一番。
王水生满脸沾满了粪便,脸都被打肿了依旧笑嘻嘻。
鹤易皱起了眉毛,不忍直视,替他号起了脉。
“哎,附身太久,已是无生育之可能了。”丁易早已检查过王水生的身体,他最多也就再活个一年。
许是验证了丁易的说法,鹤易沉默了许久。
忽然他抬起了手,一掌拍在了王水生的天灵盖之上,终结了王水生的生命。
被他这一手突然袭击吓到的丁易连忙后退,并问道:“这是为何?”
“不能令他再辱没王家。”鹤易只是简单的回答了这一句话,便走出了卧室,没有回头再看王水生一眼。
屋子外候着的几个老妈子吓得失了声,见鹤易出屋,腿一软全都跪了下去。
是个狠人呐,丁易感叹道,抬脚跟了上去。
由于杜新外出的消息被压下,除了鬼街几个上层人物外,无人知晓。即便是大军压境,鬼街依旧保持着秩序和稳定,彷佛战乱离这片世外桃源很远很远。
一路上鬼街都无不充斥着繁荣,甚至可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处小城镇了,在杜新刚接手时,鬼街真的只是一条街。可能是战争刺激了人口的流动,近来流入鬼街的暹罗人越来越多,鬼街近半年发展更快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大背景的商行若非杜新弹压,早已撤离了鬼街。有门路的人早就察觉到了鬼街的风险正悄悄壮大,只能希望局势能尽快扭转。
两人走了许久,便觉得渴了,找了家小茶摊要了一壶茶。
或许是两人名字相同,脾性也相似,总是格外地合得来。
鹤易与丁易二人品了许久的茶,从医理穴位谈到暹罗战乱,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鹤易不复之前的冷脸,反倒主动同丁易称兄道弟。
“不知道鹤老弟可有意留于鬼街,新爷向来爱才,不至埋没老弟的才华。”
丁易见交谈得差不多了,便起了拉拢之意。
“丁大哥可知,外头的东吁军打到了何地?”
鹤易没有回答,反倒将话题又推到了东吁国上。
“据三日前小道消息,东吁军已攻占曼谷。”
其实还有个更不好的消息丁易没有说,高棉军见暹罗战局愈发不妙,暹罗军如烂泥般不堪一击,便在乌汶叻差他尼一带大肆劫掠之后,带着掳掠而来的上万工匠和农民撤回了高棉境内。
更不妙的是,暹罗的起义军和寮国遗民攻占了万象,乌隆等地,暹罗军被左右夹击,苦不堪言,想必撑不了多久了。
“东吁国雇佣了一支夷人之军,外加北路军,拢共近六万。清迈挺不过月底了。丁兄也该早做准备了。”
鹤易已经打算去安南避一避,鬼街终究还是不太保险。
鬼街的消息四通八达,鹤易所说的情报丁易早以知晓,眼下的所有希望只能寄托于明朝能够出兵。不过鹤易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小小的鬼市在东吁军面前完全是纸糊的。
“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