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里头竟然还有肉，这肉香引得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

“肉，肉……”门口的人喊道，大家都拼命往里头挤入。

陈衍乘机躲到了一旁，然后便看见饥不择食的人们将锅中的肉哄抢一空。

一声惨叫声被哄抢声盖住了，十二斤又解决了一个棚屋。

陈衍从窗户钻出，朝这家棚屋而去，里头的铁钩子挂着不少内脏。外头抢不到肉的人闻风而动，又朝这边抢来。

抢到肉的人要么塞在衣服下，要么直接把钩子上的生肉塞入口中。

“疯了疯了。”陈衍喃喃自语道，他回头发现他拉进来的几个孩子正抱着空锅轮流舔。

“十……帮主，还是先——”陈衍楞住了，十二斤的肩膀上也挑着两扇肉。

陈衍走出屋外，默默拿出包袱中的半个馒头，一口一口地嚼着。他闻到了背后传来的肉香，自己手上的馒头好像也有了荤味，舌头很麻木，吃不出馒头的甜味，口腔中弥漫的是周围的肉香味。

他们已经就地起灶，拿出了锅碗瓢盆，拆下了棚屋外的篱笆烧火烹肉。

肉香四逸，勾起了陈衍的馋虫。

吃下馒头是为了压制自己饥饿的本能，但陈衍太过低估作为人的本能了。他根本就不能抑制自己回头去看，看他们每一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口齿生津。

十二斤抬了口大锅，将肉放入滚烫的水中，胡乱捣鼓了两下，撒上了盐后立马捞出了一大块放入口中。

已经三天没吃过肉的他狼吞虎咽，生怕肉跑了一般。

吃出味道刚刚好后，他从屋中拿了盆，挑了一大块肥肉加上高汤，给陈衍端了过来。

陈衍的喉咙颤抖着，嘴巴中不禁生出许多津液，但最后他还是推开了这盆香喷喷的肉，朝外而去。

乱世之下，他没有资格要求十二斤也如他一般恪守原则，但至少自己现在还能坚守底线。

陈衍感受到十二斤自从杀人过后，便像是寻到了自信，杀人对他而言彷佛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乱世之中，谁都会变。

尝过了肉味，这群人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了。陈衍能看到他们的眼睛中不再似绵羊般孱弱，有了狼性他们很难再回到羊群了。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陈衍出去溜达了一圈。

才四天啊，西街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陈衍都快不认识这片土地了。

越走，陈衍越觉得寂寥。他决意不再走了，掉头回去寻十二斤。

回来时地上流民的尸体不见了，反倒是铁钩上多了不少肉。

陈衍带着十二斤寻了个僻静地方，朝他介绍接下来的计划：“明日你带他们去领粮，无钱财的便先借予他，莫要心疼钱财，能换多少粮便换多少粮。”

之前两人抢过不少钱财，放着也不能填饱肚子，拿去换粮还能有一半在手。

十二斤点点头，吃饱饭的他精神好了不少。他知道陈衍要走了，便将一大捆米袋塞给了陈衍。

“傻孩子，给了我，你吃甚？”陈衍不肯拿。

“吃……肉！肉……香。”他咧开了嘴，笑得很灿烂无邪。

陈衍伸出手往里头扒了一把到自己的米袋中，其余的便不拿了，临走前他嘱咐道：“少吃肉，米还是要吃的。”

这么多人即便每人偷偷藏一点，交出来的部份也足够十二斤吃饱了吧。

陈衍得继续寻找寄信的机会，不便留在这里。

他当初在鬼街埋下了许多眼线，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有些街区被暹罗流民控制住了，陈衍得冒些风险才能联系上他的眼线。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们之前的联系方式用不上了。

陈衍控制了一个身形同他差不多的流民，换上了他的衣服。这身衣服许久没换了，有着一股汗味，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味道让陈衍干呕了许久。

他露脸踏入了一条深巷中，之前他见过不少流民进出这条巷道。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腥臭味，不少蹲在路边的流民虎视眈眈地看着陈衍，即便同属暹罗人，也不见得他们就会留情。

或许是陈衍的淡定自若让他们起了疑心，并没有不长眼的人袭击陈衍。

巷道深处是另一片世界，这里很多人都把棚屋拆了搭建成简易的帐篷，这样可以住更多的人，篝火上的锅漂浮着大量水汽，散发着脂肪和大米的香味。

但是地上的污物脏水味道更重，虫子无处不在，陈眼敢肯定自己踩到不下八坨屎。

这里的人不少，保证了起码的秩序，至少陈衍没有见到抢劫杀人之类的事件。

再往前走，陈衍就感到周围的人蠢蠢欲动了。他识趣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陈衍能感觉到后面有尾巴，而他的小鬼则告诉他，至少有十多个人从不同方向包围住了他。

在小鬼的帮助下，陈衍得以借助他们包围的空隙穿插逃脱，同时阿婆也侦查出了结果，这个地方似乎没有陈衍要找的人。

所幸的是，陈衍在不远处的一片棚屋中找到了一个眼线，那里有着两口井，暹罗人更多。当然，地上的屎尿也更多。

陈衍没有深入，只是在外围走了一圈，确保自己的眼线能够看到他就足够了。

他慢慢走，身后的眼线缓缓跟在身后，两人大概有着五十步的距离。

阿花和阿婆来回确认没人在附近后，陈衍又向西走了近两百步后才停下来同眼线接触。

“大师？”那人还不敢确定，因为陈衍经过四天的消磨，早就成了底层人的模样。

“你名甚？同其他人有无联系？”陈衍开口问道，一边翻着包袱。

“回大师，小人名叫差齐，有两个兄弟在西街，一个进了义庄当了刀客，一个同我做了流民，其余人便不知了。”差齐如实回答道。

“我这有一封信，我已誊抄了数份，你设法联系其他人，想办法送出去。地址就在信封外，另外，近来有何消息？”

陈衍将几封信放于他的手上。

“大师，近期青衣帮有头目前往张家借粮。前日来了两次，今日又来一次。”

差齐的情报令陈衍一顿，心中暗道不妙。

以杜新的能力，不至于才四天便临近崩溃。但陈衍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的情报还是太少了。

“回去吧！”陈衍摆摆手。

鬼街这么快就将粮耗尽的话，西街恐怕得饿死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