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食宿都是统一配给的,荒坂可不给这些,饿死就是饿死了。我们派了些医生还给看病呢!”
安南集建的勾当,身为原始股东的你是一清二楚啊周明络。经商有道,经商有道,呵……
“所以,你觉得这就算是你们发了善心?”
“不是我发不发善心的问题。”周明络也被问出了火,“往大了说,荒坂、军科、高科军工,这些和我们竞争的大公司都是以低廉的原材料价格去自己的地盘收购物件,要是提高了待遇,我们在第一步就干不过对手。往小了说,漠北和西域的其他供应商也是这个价格,到时候我们价格涨了,本部根本就不会采买。现在的待遇是我们董事会一致决策的结果。我周明络敢拍着胸脯发誓,我所做的一切对得起良心!”
周明络几乎拍起了桌子,但陈柯的气场压制住了他,让他深呼吸后坐了回去。
“我听说,你们这一期的分红不小。”
“联省政府要求安南集建的材料重点供给轻工业发展。为了羲和科技产能的恢复,我所有的分红都用作这次行动后在剑南和南疆开办新厂。我现在维系生活,用的是我的军饷。”
周明络对于多年挚友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质疑气愤非常,他马不停蹄地补充道:“我们的股东有四个人是这样做的,另外两个稍有保留,但在与我们开会时,也刻意不会穿金戴银。我们和那些水晶宫里心安理得朵颐着鲜血的人不一样。”
想做的事不同而已,聚拢资源的手段没什么区别。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这两天在想一件事。”
“嗯。”
“倘有一天,羲和科技真的占据了主导地位,世界会不一样吗?还是只是把日本街换成关中风情的街道?我以前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甚至有些等不及看到它的出现,因而会采取些手段加速这个过程。但我现在已快要说服不了我自己了。明络,我们主导的世界会不一样吗?”
“我对此深信不疑。陈哥,你打小就聪明。想得多是好事,但也容易钻牛角尖。现在的羲和科技与其他公司也存在本质上的不同。未来只要还是我们这批人的精神在指导它,那世界就会不一样。”
“让越来越多的人打着药连轴转,还看不到生活变好的希望?”
“我们给了他们其他公司给不了的,能够维系生活与基本健康的环境。”
“你也看到这座小镇了,没有公司,他们可能反而会过得更好。”
“伪命题,两点漏洞。其一,他们依旧没有脱离公司生产的义体和装备乃至日常设施独立存在。其二,我们不来,荒坂会卷土重来。他们只会过得更差。”
可他们需求义体和武器的困境也是公司造成的。
周明络说服不了我,就像杨总说服不了夏总。
只是,夏总的全面自动化愿景已经被击碎一次了,现在的羲和科技,也开始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
我,是否又能说服我自己呢?
陈柯送走了周明络,他听闻这位老友在战后打算辞去军中的事务,告别这项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专注于在关中总览他们公司于西南的繁杂事务。
被称为第三次兼并战争的战斗也就此仓促结束,见好就收的羲和科技与荒坂南亚分部签订了和平条约,宣告了自身的完全胜利。
陈柯在返乡的途中见到了南中和剑南省交通干道上的民众已经在诸多小公司的组织下开始进行如周明络描述的劳作。
铁路、公路和建筑在战争中被破坏的部分又以同样迅速的速度被重建,甚至比原先更宽阔,四下采集的资源经由这些道路被源源不断输送去关中的工业区。
与荒坂治下无异的是,他们的眼中依旧没有光芒。
“工蜂殷殷采,蜂农奕奕摘。
筹赋税吏辇,奉蜜使君台。
日灼哀牢怒,血浸怒江哀。
残螯随水去,何苦筑巢来。”
陈柯少见地没有如往常一般将随口吟诵的诗句记录下来,他怅然看了一眼窗外,不觉已是黄昏时候。
回到关中后,该是何去何从呢?
陈柯不清楚,大抵之后也不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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