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线索了吗?”素栖瑶斜靠在三楼的扶栏上,看着缓缓走近的两人,问道。
风长渊不动声色地瞥了身后的蝉衣一眼,轻轻地摇摇头。
素栖瑶的神色微微一愣,显然,她没有也没有料到风长渊寻人的办法会失效,毕竟这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等蝉衣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之后,素栖瑶想了一会儿,转身去下了二楼。
“怎么了?”一直等在房间里的扶桑见蝉衣神情不对,立即上前问了一句。
蝉衣摇摇头,脸上尽是疲惫,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不过看到扶桑顺手递过来的茶盏,她还是接住了。这时,房间里刚刚损坏的家具、摆设等小物件,白堕已经快速的补齐了,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小萧呢?”喝完茶,蝉衣的神色稍稍好了一些,这才发觉小萧一直没有出现。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已经跑过来玩了。
“他,走了。”扶桑的语气平静,但那双紧紧攒在一起的双手,关节处却已经隐隐发白了。
“走……了?”蝉衣先是一怔,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走了。”扶桑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蝉衣声音一哑,这才发觉她既然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扶桑,死亡本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扶桑、小萧二人,他们早就识彼此于亲人。古尘临走前说还会回来,自己尚且如此痛苦,而小萧一介凡人,走了,便是永远消失了。这人海茫茫,众生嚷嚷,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小孩子了,纵使有眉眼相近之人,却也终究不是他了。
许久之后,蝉衣缓缓地放开了手上地茶盏,附身抱住了眼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扶桑,阿遂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扶桑重重地回抱了蝉衣,脸颊上滑下的泪水,顷刻间润湿了她肩头的衣物,传来了深入骨髓的凉意。
这世间,外伤大多都有药可医,唯有心伤,从来无药可解。好在时间会如潮汐一般,在不经意间,抚平、带走一些东西,让我们在这漫长的人生路上,步伐不至于太过沉重、艰辛。
“铮——”这时,一声拔高的琴声从楼下传来,俄而,琴声渐哑,犹如百人低泣,令人心肠百转,泫然欲泣。少时,琴声似断未断,如悠长的叹息,又似亲人耳畔的私语,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未几,琴声再次磅礴起来,似无边的大海,在狂风之中怒火着,翻涌着,好像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它的气息。而身处这琴声之中的听众,就如同漂浮在它胸怀之中的一叶小舟,无论如何挣扎,都避不开它疯狂的浪花,所有的祈祷、哀求、怒骂、嚎哭都被它一一接纳,然后,埋葬。
“鲛人族的安魂曲。”扶桑不知何时松开了蝉衣,走到了窗户旁,正透过打开的窗户,凝望着夜空中犹如银勾一般的新月。
“鲛人族?”蝉衣闻声侧首看去,这才觉得自己脸颊为凉,伸手一擦,冰冷的脸上,皆是斑驳的泪痕。
“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又名泉客。”扶桑缓声解释道。
“可是这里也不是南海呀?”蝉衣慢慢走向扶桑:“我记得我们离开之后一直在往北方走,难道这鲛人还会千里跋涉,来着北方生活?”
扶桑听出蝉衣在有意将有关小萧逝去的话题暂时撇开,心里暗自感激着,便顺了她的心意。
“史上各类资料颇多,正史、野史、地方县志、诗词歌赋、画本小说各有长短,再经由读书人、闲人、孩童、姑婆、贩夫走卒之口流传于大街小巷,时间久了,总未免有不详不实之处。或许鲛人族也并非只生活在南海之滨,而是遍布天下各地,也不是没可能。”
扶桑说话一向简短,这次突然听他一下子解释这么多,别说刚刚进门的甘遂,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蝉衣也不由得愣了好一会儿。
“小……小桑好……好厉害!!”甘遂傻傻地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蝉衣也很想拍掌为他鼓舞一番。
“我只是空闲之时比较多罢了,谈不上厉害。”扶桑谦让了一句。
“阿遂,你进来有事吗?”蝉衣见扶桑的心情似乎已经平息下来,便没有再多说,而是看向了刚刚进屋的甘遂。方才她和扶桑在房间里待了许久,也没见甘遂进来,想来是又是被绊住了,此时进来,一定不是闲得无聊。
“店……店长找……找你。”甘遂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说道。
“难道是有发现?”蝉衣心里一动,立即带着身边两人去了房间,向二楼走去。
这时,二楼的琴声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加上大雪封山,夜色已深,整座忘忧坞都已经安静下来了,只听得见三人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蝉衣姑娘,这边!”白堕等在二楼左边的房间门口,对三人招呼道。
房门未关,三人转身便看到对面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有斑驳的月色穿过透明的墙壁,落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倒映出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影子来,犹如一副暗涩难懂的图画。
三人一同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黑影,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屋外不远处的山峰,因为今夜是新月,月色不是太明亮,远处的山峰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鬼影,在夜风中张牙舞爪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一样。
整个房间四四方方的,除了一张半人来高的长桌和一张雕花漆木太师椅外,还零星地摆着三张原木色的藤椅。而西南两面墙上则是数之不尽的书卷,粗略看去,应该是按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越往上,书卷越陈旧,在最上面几层,甚至出现了整整两排已经失传的竹简和羊皮书。而越往下,书本就越新,有的封面上还能倒映出灯光来,在最下面一层,则是一排上了锁的铁皮箱子,应该是比较珍贵的资料,外面用的都是非常精致的机关锁。
“蝉衣,这边。”素栖瑶从西南夹角处的一个小门后面探出脑袋来,叫了他们一声。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蝉衣的名字,后者恍惚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过去。
扶桑见素栖瑶面色凝重,就拉住了跟在蝉衣身后准备一起进去的甘遂,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和自己一起待在了外面。
素栖瑶正好面对着他们,看到扶桑的动作,不禁笑了一下,有点调侃的意思。她面容高冷,初见时也不大喜欢说话,没想到来来忘忧坞之后,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放松下来了还是怎样,表情和话语也一下子多了不少,让蝉衣几人经常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扶桑没有理会素栖瑶表情之中的调侃,拉着扶桑走到了书架前,问了白堕之后,便找出了两本画册,递给了甘遂。之前在柳乡的时候,他见识过甘遂绘画的本事,想着这个大概能留住他一会儿。
果然,接过画册之后,甘遂立即就收回了视线,不再打量里面的小房间了,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开始翻阅起手上的画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