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狂尸硬生生撤掉地上一人的手臂,像剥火腿肠的皮一样撕掉臂肉,又将粉白色的臂骨放在手上掂了掂,随后对着四人的脸狂砸一气。
虽然李文看不清楚,但他大约看见了那狂尸将臂骨插进了一人的眼窝里。
这一切都在李文的眼皮底下进行完毕,但对于校长和那个忙于拉近乎的同僚来说,他们只能看见隔在中间的车子。
这时候,那狂尸提着那块下颌骨,朝浮桥上走去。
它的嘴巴爆开了。
因为它已经没有天灵盖可供射击。
枪声震响,只剩三分之一东个血头的狂尸踉跄向前。
开枪的是一个岗哨上的士兵,他察觉到了几十米外的动静。
或许他早就觉得古怪,但纪律不允许他擅自东张西望。
他又开了一枪,身边的战友纷纷回身举枪瞄准。
一枪,又一枪,但那狂尸就是不肯倒下,即使身上的血窟窿愈发增多。
校长也发现了他,毫不犹豫地撤回了图书馆内。
报刊阅览室的人都听见了动静,纷纷回头往窗口方向望,但没人真的打算走到唯一的两扇窗边一探究竟。
或许楼下的士兵开枪清缴附近的丧尸反而能让所有人感到安心。
又一颗子弹击中那狂尸的肩膀,它左侧的身体倏然向前扯动了一下,甩出斑斑点点的血与肉。
它大踏步地向门口边的最后一名穿防护服的人冲过去,虽然脸已经被打烂,但从跑姿就能看出那东西的兴奋。
与此同时,从门里又走出一人——
是一小时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名民警,听刘朔说,好像是姓郑。
他双手握持手枪,大概是对着狂尸还残留的后脑部分连开三枪。
三枪之后,它缓缓跪倒在地,似乎有一颗子弹在它脖子上开了个洞,它的脑袋翻过去,靠着筋腱挂在脖子上。
郑警官走过去,持枪悬于狂尸的头顶,枪口向下,又开了一枪。
一股血柱,笔直向上喷出来。
看着它向后倒地,郑警官一脚将它踢下桥,沉入湖底。之后,他折身走回图书馆背阴面,骑出一辆一眼便知是本地铁骑座驾的警用摩托,风车电掣向远方一条幽僻窄路而去。
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肘,李文回过头,是刘朔。
“别管下面。”刘朔轻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刚才看见了?”李文低声问?
刘朔默默点点头,冲吐沫星横飞的任萍扬了下头,明显在说:“别自找麻烦。”
刘朔的意思很对,这里的人可以提前抵达,可以将其隔离成孤岛,可以决定谁可以进入谁不可以进入。
那三楼和四楼的人同样也可以消灭任何威胁,外头的那些怪物,或者是内部的麻烦。
在郑警官来找他们的时候,这里的很多人就已经视他们为威胁了。
当然也包括这间屋子里的人,虽然同为逃难者,但这些人这几天一直三五成群地分割为明确的小团体,互相不通气,颇有画地为牢的观感。
“我姐夫的小姨是这边街道办事处三把手的老婆。”
在刘朔和孙方宏跟郑警官出门后,一个好奇心极重的女人凑过来打听情况,在得到含糊不清的回应后,又问起四人的来头,知道他们只是普通学生的时候,女人不无惊讶地自报家门。
李文看着任萍,她仍然在说着车轱辘话,身旁两个保安依旧一脸严肃地背着手盯着不知道天花板的什么位置。
李文再次瞥了一眼楼下,那个穿防护服的人终于才被吓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慌不择路地奔跑,经过浮桥时甚至平地上摔倒,之后又爬起来趔趔趄趄地继续朝那辆白车冲去。
在绕到驾驶座一侧时,他终于看见那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有两具分别缺少了一只小臂和一整块下颌骨。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背部耸动了好几次。
他应该是吐了,李文心想,他吐在防护服里了,不过,没几个人在近距离看到一根骨头戳在眼眶里的冲击性画面时可以忍住不吐。
不知道校长若是知道一个裤脚里填满呕吐物的人想要和自己握手,他还会不会伸出手。
李文的脑袋里冒出这个古怪想法的时候,一架直升机从远方的一栋建筑物上方掠过。
就像是逃离成大的那天看到时的情景一样,那架直升机的轮廓由一粒米粒大小,逐渐变得清晰无比,甚至能看清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叶。
不过这次不一样,李文眯起眼睛仔细计数,一共是六架直升机。
巨大、吵闹、盘旋的武装直升机。
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军用直升机和第一次同时见到六架武装直升机,都在最近一周的时间内发生了。
这些金属巨兽嗡嗡盘旋,柔和的突突声随着桨叶切割空气而起起落落。
高谈阔论的任萍和两个保安不为所动,屋里的每一个人也同样不为所动。
虽然孙方宏已经露出明显不耐烦的神情。
轰隆声变得更响了,一架直升机在经过图书馆面对着的那条南北大道时俯冲地特别低,几乎与底下的尸潮只有几米之隔。
仅仅是看着,李文就能感受到直升机引擎的震动。
岗哨上的士兵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只是继续坚守职责。
此刻,一发导弹射向横贯视野的尸潮,远方和更远的地方,封锁区内的街道,开始轮番接受火药和爆炸的洗礼。
屋里的人终于开始放弃关注任萍的短发和耳饰,渐次集中到窗边向外远眺。
目之所及,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