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镝往攻朐山,胡隶镇守海州城,这城中的诸项事务让这大老粗很是忙了一阵。他虽粗通些文字,但归根结底是个武人,因敢打敢拼,过去就有“蛮子”的称谓,让他带兵打仗当然没错,但治民理政是一窍不通的。在昌国时,他只带几百兵,练的是有声有色。后来虽扩增到两千多人马,但有张镝协助,又制定有严格的操典,仍旧有条不紊。待攻下东海军城,这是个小城,政事清闲,交给那软骨头施居文也没问题。
海州是胡隶拿下的第一座大城,非东海军可比,但军中除了张镝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行政方面的人才,张镝一走,所有的事情就全都压到胡隶的肩上来了。
不像士兵们有军规纪律,有各级军官层层节制,这城池民政上的事情就杂了,小到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大到缉贼捕盗镇压残敌,千头万绪让习惯了简单粗暴的胡隶有些难以招架,不过忙虽忙,他心里是极乐意的。因为胡隶这个人有个特点,他不爱钱、不好色,偏偏就是官瘾极大。
这日他开了府库,除兵甲器械大部分留给军中,贵重金银被搜罗运出,余下的粮食布帛及各种杂物全都被挨家挨户送给城中贫民,又在四门设立粥场,周济四乡八邻的穷人,一时百姓颂扬,人人都说大宋王师的好。尽管没有出榜招兵,却有大量良家子成群结队踊跃来投。
忙过一阵才回衙中,听人报告说因为俘虏太多,海州城的大牢已经满了,需要该马上清一清。胡隶听过顿时来了兴趣,他常羡慕那些州县牧民官儿可以当堂问案,一拍惊堂木,把恶人拖起来打板子,那感觉想必不逊于带兵冲锋杀敌吧。一言决断,替百姓申冤昭雪,做人们口中的“青天”,想想都很爽。
“将那狱中囚犯的名册与我拿来,本官要升堂断狱!”
一般来说,战争时期打下了敌方的城池后,牢房总会随之打开,一方面是罪囚失去约束就会趁机越狱,另一方面牢狱中的亡命之徒常常是新来的统治者愿意利用的对象。
不过这回昌国军大半夜突袭破城,速度太快,海州大狱并未做出什么应对就被完整的控制了,犯人们一个未逃。同时张镝又不喜欢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弄进队伍里,所以这些犯人还被照原样关着。后来破海州抓的上千俘虏又被丢进牢里,使得监狱人满为患,这些俘虏按照张镝固有的策略基本是审查之后流放外岛的处理。但原本牢中的四五百罪囚就有待斟酌了,这么多人若都放了是难以安生的,因为其中说不定有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总不能放他们再去为祸地方。若不放掉,全都杀了,就太不祥,但若都一样流放外岛也不太妥,里头难保有被冤枉的良善之人,或者反抗元廷心向大宋的人,甚至囹圄之中也有可能存在忠勇才智之辈。所以必须做个筛选,审问断狱,再定去留。历来这升堂断案的活儿都是地方主官的特权,这也是官员威严的重要来源。胡隶不懂刑狱,但这件事当仁不让,一是兹事体大,断人生死不能轻易,二是胡隶也颇有点好奇这地方官升堂办案是个什么味道。
海州狱中共有在押犯人四百一十五名,这些人的名册、案由之类的文书都从架阁库中搬出来,堆了满满一桌子。胡隶取了几卷翻阅,发现这些档案做的倒是详细,而且分门别类条理很是清晰,看来这海州城里做刑名的还真是个人才,能给他省不少力气。
“问问看,这些案卷都是谁做的?”胡隶唤来亲兵吩咐一句,那亲兵跑出去一下就回来了,打听得原海州的刑房司吏名为潘能法,这些案卷正是出自他手。
“好,将这潘能法请来见我!”要清理刑狱,务必要找个熟悉情况的人协助,否则无从下手,这姓潘的刑房司吏似乎是有才能的,可用的话当然要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