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旸见了刘珂,命小厮停下,被人扶着从藤椅上下来,又将身侧的婢女怀中的锦袋拿给刘珂,说道:“这是安郎托妾置办的药物,本想送去,如今见了女郎,妾便托给女郎了。”
这阵子刘珂与他人交谈均以你我相称,而今听了她这番话,有些不自在,又不知现在称她什么,想了些许时间也没开口,只是点头,接过药后便走了。走了一段路,遇上了前方跑来的楼兰士兵。那士兵向刘珂行了个礼后,往范旸那处跑去。
士兵递给范旸一块缣帛,范旸看了帛书上的内容,对那婢子说道:“你们这阵仗,怕是会扰了百姓,妾同那位女郎一道去,你们不必跟着了。”
话落,十余步跟上了刘珂,拉住她的双手,说道:“安郎给奴送来帛书,说是栈中有一位伤患,让奴瞧瞧病症,开张方子。”
听她这么一说,刘珂觉得奇怪,那些楼兰士兵都是铁打的身子,哪会这么容易就病了,况且栈中明明有医师的,就算生病也不需大费周折的请于阗王姬吧。再一想,范旸竟会医术,也是好奇,说道:“昔时你与我说的都是家中灾祸,未听你提及到原先的光景,原你是学医的。”
这一说,竟忘了用尊称,说后才发觉,刘珂看着身前人不语,以为她是怄气了,连声道:“竟忘了你的身份……”
不料之后范旸一笑,说道:“女郎是大方之人,那些饶舌根子的称谓不讲无妨。妾这医术是偷学的,曩日家中虽余裕,妾虽喜医,家父是万万不会让妾碰的,只因那医者都是男子,便说女子是学不得医的。可巧家兄也喜医,家父才从齐国请了一位医师来。妾便站在窗外听,日久被那医师发现了,原以为妾是学不得了,谁知他说‘女子为何不能习医’,就将我收在他门下了。”
范家与宋家曾是姻缘世家,范旸的长姐也是入了宋家的门,才逃过了被流放的命运。因兖州与幽州相距远,那燕王本心就未在诸侯燕国,便无心管这等小事。也不顾那上谏的是不是污蔑,只由他那信得过的丞相几句话辞,便草草了了这事。不想他那一眼而过,却是断却了百余人的性命。不过也因结的潦草,才未顾到范氏那远嫁的女子。
刘珂听她那一席话,就似在听故事,饶有趣味,又想到了西汉时期的齐国似是有个名留青史的太仓公,于是问道:“那医师莫不是淳于氏?”
“他虽不是淳于氏,却与淳于氏又脱不开的关联。他的父亲是淳于意的桃李,他又继承了那医师,也应是淳于氏的后人了。”
范旸说的那医师是宋氏,宋氏的父亲是宋邑,宋家原是临淄商贾,可宋邑痴迷医术,后拜在淳于意门下,成了他的得意门生。因那淳于意医术了得,诸侯王争相让他入朝为官,他又是清高的性子,不仅拒了诸侯各国,还得罪了齐文王的宰相,缇萦救父,虽后无事,名声却也不向之前大噪。后因那时齐国废绝成数个郡县,无了那压人的王政,淳于家的又都是女子,宋氏一族才借着淳于意的名声弃商行医了,之后在临淄名声渐起,便打起了自家招牌,现在他们宋氏一族在临淄也是名誉满地的良医了。
范旸说着便想起了长姐,她那长姐嫁的人正是宋氏,也亏得嫁的是宋氏,才免了流放这一遭。想罢,说道:“不谈这些了,安郎那边应是急了。”
知了范旸是习医的,刘珂心中的疑惑更是深了几许,安归救她一命,从幽州救至漠北,这段长途,知底不是不可能,但从她的言语中,刘珂觉得二人之间并没有这么简单,当时她只提到恩情,自己也只顾了恩情。或许他们是在范家受难前就相识了……再者是民栈中已有医师,不知安归请范旸来又是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