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法师拄杖离去,胡杨下只剩一抹疑惑的红色身影。良久,红裳回神,从袖间拿出一方白巾,看着其上的字迹,缓步向殿内走去。谁料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楼兰妇人,截了她的去路。
妇人身姿婀娜,褐发扎成一束束小辫,辫中簪金银花饰,面容也是大方,只是她的右手握着与全身格格不入的带锈镰刀。她看着刘珂,原本的雍容姿态全然无影,高举镰刀,恶语道:“我儿才三岁呐!他才那么小就入了黄泉。都是你这个妖女祸害的!我要让你下地狱!”
布满红锈的青铜镰刀向刘珂袭来,她并没有躲开,而是用右手接住了那刀刃。疼痛之感涌上心头,泪水不自觉地落下,她忍痛颤声,扬起左手将镰刀夺了过来。殷红的镰刀好似一轮赤血弦月,刘珂手执血月,凝视妇人,冷声问道:“你想杀我?”
妇人不懂汉语,只是对上那双寒冰眸子,连退几步跌坐在地。刘珂步步逼近,把妇人逼到了墙角,慢慢举起镰刀。妇人以为她要杀了自己,于是双眸紧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刘珂却是将镰刀扔向远处,沉声道:“灾从天降,你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也无用。”
话落,刘珂跨步离去。妇人望着几米外的镰刀和一路的血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看着缓步前来的法师,问道:“她为什么不杀了我?”
……
佛寺中香火青烟依旧,僧人诵经依旧,菩提禅心依旧。法师穿过烟缕,到了寺后的禅房。他将竹杖放置在衣桁左侧,盘腿坐在藤垫上,从袖中拿出一只七星埙,看了许久后摇头沉声道:“竟还是那鲁莽的性子,遇事不知回避,只会一头迎上去。你可知镰刀埋于鹤顶红下,出则成锈……”
说罢,走至禅意屏风后,褪去了袈裟与芒鞋。
……
议政殿内灯火如昼,却死寂如墓地。殿中内侍往来的步履,如同坟茔上空寒鸦的叫声。安归坐在赤金椅上,面无表情地翻阅着诸臣的谏书,待内侍递上最后一则谏书时,安归看向身侧的孟铎,摇头道:“若非这事,本王还不知楼兰有这么多庸臣。”
孟铎回道:“楼兰国自先祖王时,就崇尚神佛。今年秋祭诸臣合心费力置办,却遭如此天灾,官僚百姓不敢归咎于天,因此自‘妖姬’一说起,便百般疯传。”
安归摇头轻叹,拿起了最后一则谏书,阅览之时眼神微动,说道:“朝堂上缺的就是这般明理的人。”
待他览尽全文,看到了落名处,顿了好一会儿,之前的颜色全然消尽,沉声问道:“朝政上谏什么时候轮到占星卜历的祭司了?”
孟铎低头皱眉道:“众臣曰祭司与神明同行,故祭司上谏无臣议反。”
谏书被丢掷在地上,随之一声怒喝:“祭司消失了半日,如今又从哪里冒出来了?”
“这……”孟铎跪地请罪,“此为臣的失职,臣甘愿受罚。”
此后殿中变没了声音,直到内侍进殿传报:“王上,王姬求见。”
金椅上那双满眶怒意的眸子终于化为平静,良久,开口道:“准王姬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