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大公子觉得他似乎得了头疾,不然这头疼怎么越发严重了。
他是想跟二公子交好,现下这般局面,不说与他的初衷南辕北辙,还隐隐将梅府牵连了进去。
范若若抿着嘴,神色从容,直直看向对面站立的修长身影。
这郭保坤是有些才华,但这首诗绝无可能出自他的手。
范若若施施然起身,她袅袅下拜,音色清丽。
“这首诗确实极好。范若若有自知之明,我认输,”
她话语一转,眼神落在对面淡然自若的玄衣身上。
“此诗避实就虚,堪称空灵入妙。寥寥几字尽得风流,”
“此人才能之高似信手拈来,遣词造句颇有个性。”
“这诗,你郭公子可作不得。”
席间,落针可闻。
众人皆默,范若若直言不讳,堂而皇之点出郭保坤作弊。
但他们却不能得罪礼部尚书之子。
太子殿下似乎与郭保坤也颇为亲厚。
郭保坤眉眼慌张,他下意识便看向身旁淡然的玄衣。
这范若若怎么就非追着他。
他,宫中编撰,怎么就作不得了?!
“若若小姐慎言,”
梅家大公子缓缓起身,他拱手向席间众人拜下,事到如今,他若再不站出来,这二公子怕是彻底得罪了。
他眉眼郑重,语气严肃。
“诸位,今日乃我梅府诗会,”
“浅溪感念诸位赏脸,”
“诗会斗诗主题乃我临时起意,”
他伸手,指向下首白纱下的一端庄身影。
梅府小姐咬了咬唇,今日诗会闹成如此局面,是她始料未及,若是父亲知晓,怕是要责怪她兄妹二人。
“此乃家妹,诸位若有不信,但可问问家妹,我梅浅溪不曾与人提过诗会斗诗主题。”
梅小姐端坐在席间,她低着眉眼,四面八方涌来的探测目光像将她扒光。
她虽恼怒大哥将她推了出来,但也知此事干系重大,梅府绝不能掺和进去。
大哥这一举动,也算是间接将梅府摘了出去。
一念至此,她抬头不避不躲,落落大方得迎上身旁范若若询问的目光。
若若素日与她亲近,她也是将其当成自家姐妹,真心相待。
今日席间若若如此落她梅家脸面,她心里亦有些埋怨。
“诸位,我以我梅家小姐的声誉担保,我梅家绝无可能事先漏题。”
她起身,将大哥含蓄的话说得分明。
林珙神色淡然,他浅浅抿了口酒,整个人游离在外,巍然不动。
范思辙低了低脖子,他打量着席间众人的脸色,这个气氛他再熟悉不过。
现下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范若若皱了皱眉,梅家或许不曾漏题,但是也证明不了这诗是他郭保坤作的。
她垂眸看向对面的林珙,直觉告诉她,答案在他身上。
“郭公子,若若认可你的才华,只是这诗非你能作。”
范若若轻移眼神,她袅袅下拜,方才一时情急,将话说得太露骨了。
正是如此,适才郭保坤的慌乱,她才能看得分明。
那人下意识看向了林珙,范若若目光忽明忽暗,这诗难不成是他作的?
她轻瞥了眼从容孤傲的林珙,他眉眼如画,剑眉星目,鼻梁挺拔。
范若若吞了吞口水,目光随着鼻梁往下移动。
唇瓣水光潋滟。
林珙稍稍抬了抬眼皮,迎上对面范若若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对,隔着白纱,范若若只觉得她脸好烫。
她不自然得转过头,应当没被瞧见吧。
林珙施施然放下酒杯,这场诗会,着实无趣。
他私心里也想见一见,这范家若若与思辙。
日后行事,少不得银钱。
范家思辙生钱有道,是个可以争取的战友。
只是,没想到范思辙与郭保坤竟一见面就吵。
范思辙虽有价值,但终归是范闲的弟弟。
没道理帮他。
林珙淡淡起身,他拱手朝着上首主人位上的梅家大公子见礼。
范若若眸光骤然缩了一下,她抿着唇紧紧盯着那道孤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