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静啊……”
科舒威合上眼前淡红模糊的世界,听着黑暗中唯一的鼓点,听着它渐渐平息下去,那是心脏的起搏。
身躯内流淌的奥能脱离了他的控制,在不知不觉地散逸出去,他觉得自己是个裂了缝的水壶,血啊,奥能啊,什么的,全都哗哗地往外流,最后只会留下干枯的壶体,再崩的一下彻彻底底碎开。
他回想起自己觉醒奥能的那天,当第一次感受到体内,被心脏泵动,沿着血脉游走的那股温热,科舒威高兴坏了,他手脚并用的,沿麻绳和木杆往上爬,直到登上小镇码头的最高处,张开双臂的他大声向所有人呼唤,吸引了忙碌的大家停下脚步望向兴高采烈的这个男孩。
“我能感觉到奥能了!我进阶奥启了!大家,我会成为像义父一样的狩海猎人!我会保护你们出海!”
天赋是神赐的,是最崇高,也是最残忍的东西,它放之四海而皆准,在魂印师中更是如此。
几乎所有人都拥有奥能,但大多数人稀薄得不成样子,终南的人们相信,拥有奥能入门的天赋的人数,被无上意志卡死在了三分之一,世道万般变化,不会改变这项铁律。
只有这三分之一的人,能感受到自身体内的奥能,半步踏出普通人的范畴,半步踏进魂印师的范围,谓之奥启。
之所以说是铁律,是因为这个阶段全然无法靠自己的努力去突破,唯有天赋的存在与否,当然,铁律也只是相对而言,对的就是像小镇上的居民——这一类普罗大众。
在之后的几年,科舒威每天都在期盼着清早睁开眼,能感受到空气中洋溢的自然奥能,他连奔走相告的路线都提前规划好了。
到时候啊,要先去告诉义父,自己成为了能察觉自然奥能的奥明!之后是邻居,要一一去拜访,还有他的朋友们。
可惜,从奥启到能被称为魂印师的奥明,同样只取决于一个因素——天赋。
这就是魂印师的残忍之处,入门不由你,登峰造极更不由你。
人们的努力,只会存在于中流阶段,进阶灵筑、升阳、凌云、天命,直至平庸之徒的顶点——天征修为,一重修为一重山,你咬咬牙前进总会有翻过的一天,虽然可能会很漫长。
而再往上?
登阶、拂晓、神魂或传说,一重修为便是一道天堑,没有天赋,过不了就是过不了,这根本无需多言,因为古往今来,因为举世公认。
期待,这玩意的保质期是最明显的,时间会将它腐化为沮丧。
在很久之后,科舒威垂头丧气地坐在小镇码头上,他想起了自己刚成为奥启时,那小孩子气的未来宣言,话说得太早了,梦想被世界否定的又太快了……
他笑了,眼泪却没有绷住,回忆着父母生前对自己的期待,头埋在臂弯中很久很久,母亲死时他暗下决心,要有能力去保护弟弟。
这样的决心要因为天赋而变为笑话了吗?
对母亲的哀伤永无止境,但泪水会有流尽的时候,等他哭够了抬起头,科舒威终于感受到了,那来迟久久的,随海风吹来的奥能。
奥明!
心脏的鼓点太过缓慢,科舒威还以为世界停转了,可并不是,失去听觉后理应静默的脑海中,反而有沙沙风声吹入。
远处的旷野上,芦苇荡的泥土被步步踏陷,马蹄声动地而来。
以马蹄为伴奏,科舒威的心跳声一挽衰弱的颓势,正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快!
如梦惊醒,他猛然睁眼,将剧疼置之不理,胸腔下的肺叶拼命的里起伏着,极尽每一口气!对于氧气的渴求,比起沙漠中将要枯死之人吞吮清水的模样,他还要贪婪!
空气不断涌入,一直到肺部满涨到快要爆炸,科舒威才吐出第一口长气!
他挺起身来,撑着手中长刀徐徐而立,复仇怨鬼,火焰再起!
“哥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