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疫头目就这样逃走了,他惊惶失措地爬上壕沟,踉踉跄跄地朝南面的小树林奔去,带走了剩下的传疫教徒,只剩下一部分智力低下的纳垢行尸失去指挥,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硝烟散去的战场,徘徊在壕沟边缘时不时叫出一两句毫无意义的含糊话语。
“结束了吗?”
杰伊站在城门附近的过道内,谨慎地探头观察,看起来纳垢邪教徒都跟着洛班·噶夫逃跑了,剩下的疱疹行尸只要没发现人类的踪迹,就只会没目的地随机行走,数量也不多,大概三四十个,暂时无法造成威胁。
他长吁一口气:“呼,终于活下来了,没想到打了这么久。那些邪教徒是从哪里来的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缓了一下平复心情,杰伊侧头望向胸墙的边缘,从西面的河滩一路到东边的密林,环视整道胸墙防线,和邪教徒厮杀了半天,他终于有时间观察一番胸墙防线的构造。
恶魔十字监狱城墙外围的防线由一道平齐的壕沟和低矮的胸墙构筑,胸墙与城墙之间用不算太深的过道连接,过道末端直达城门入口。
胸墙用砖石材料筑城,不太高,大约离地1.5米,也不算太宽,墙面顶端只有一张书桌那般宽,其底部由木质平台支撑,跟地球18世纪的胸墙差不多的结构,充满启蒙时代的风格。
但杰伊再次细看却发现,那些木质平台下隐藏着一条浅坑道,坑道内填满了像是混凝土的物质。
“这好像不是什么胸墙啊,看起来是个建筑工地打下的地基。”
而且胸墙与外面的壕沟新旧程度不一样,胸墙墙面有许多灰尘,看上去是建成一段时间了,而壕沟外翻的土壤颜色很新鲜,应该是刚挖出来不久,抑或者重复翻挖过好几次。
此外杰伊还观察到,胸墙外侧的战壕十分笔直,从西面的滩地一路平行监狱城墙,延申进东面的密林旁,挖得很整齐像一条直线,没有弯曲突兀的地方,应该是用某种大型机械挖掘而成的。
左顾右盼,杰伊并没有发现挖掘机一类的车辆,只看到胸墙左右两侧的尽头都在往监狱城墙收拢,看起来是要在城墙外围再另外建一道墙壁,之后他回头望向城门。
门洞敞开的城门通道内,受伤的自由民兵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进入恶魔十字监狱,他们身上穿的武装衣黄蓝色呈格子状相间,像一件加厚的格子衫似的,在其外面披上废旧的开襟衬毛外套,或者农民用的开叉背心。
在武装衣之内自由民兵则穿了陈旧马裤和束腰布衣,有些民兵还绑上米黄色的头巾和浅蓝色袖带,或者戴上一顶插着破碎羽毛的达达尼昂帽。
他们打扮得很不得体,衣衫褴褛近似于一群乌合之众,但战斗得十分勇猛,表现出色,每个自由民兵都在胸墙防线上坚守到最后一刻。
每个人身上至少留下一处战斗造成的新伤口,而且他们在回撤进恶魔十字监狱之时,也不忘携带自己的武器,把武器放在指定的位置后,才找地方坐下休息。
反观城内的帝国防卫军士兵,他们头戴船盔,身穿洛可可风格、蓝黑双色的贴身切口服,米黄色棉甲武装衣和银灰色的战斗护甲,全身一尘不染容光焕发,仿佛没有打过仗似的,站在城门门洞旁,对走进来的自由民兵嗤之以鼻,表情轻蔑地双手抱胸,略带鄙夷地昂着头,看着自由民兵上交武器。
自由民兵用来战斗的武器似乎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好像是监狱的帝国防卫军士兵借给他们,他们在胸墙防线作战结束后必须还给帝国卫军。
这做法令人疑惑。
更令杰伊感到奇怪的是,原本竖立在门洞里的高大硬木城门破开一个硕大的窟窿,几乎要完全破裂,满地散落了城门的残块,唯有城门与门洞连接处还悬挂着零星几个未脱落的木块,根据这几个木块破开的方向来看,这城门应该是由内向外破开的。
所以说城门并不是被纳垢邪教徒破坏出一个大洞,反而是被里面的人撞开的?
什么情况?
“根据安东尼达斯魔导师的说法,恶魔十字监狱是幸存者的聚集地,很可能是邻近的城镇发生某些异变,导致幸存平民不得不逃难至此。既然这里原本是监狱,会不会里面的犯人暴动,和幸存者发生冲突,导致城门被破坏了?”
杰伊抬手抚摸洁白的下巴,细长的手指敲了敲脸庞,一脸疑惑,“但是一个监狱为什么会有这么高大的城墙守卫呢?难不成这是旧世界的标配?可我记得帝国贵族大多不喜欢建难堪大用的监狱,而且这个监狱的城墙也太气派了吧,又高又大,还把监狱附近的土地都包围起来,真是奇怪,仿佛就是为幸存者准备好的根据地似的。”
“年轻人,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休息休息?别担心,传疫徒走光了,剩下的疱疹行尸只是失智的腐躯,五感差得很,不靠近就发现不了我们,他们也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威胁。”
鲁克中尉的声音打断了杰伊的思索,杰伊稍微抬起头,看见鲁克中尉正在站在过道高处,朝自己招手。
在战斗结束后,鲁克中尉躺在过道上休息了好一会儿,静静等待喝下肚的生命药水逐渐修复他体内的伤势。
此刻他已经好多了,本来身体受了创伤不能像往常那样动弹,而他现在却能灵活地跳上过道的高地,生龙活虎仿佛没受过伤一样,不知道是生命药水的效果太强大,还是帝国人的身体素质远比地球人要厉害。
“上来吧,年轻人,别站在过道里吸灰尘了。”鲁克中尉朝杰伊伸出手,他的手掌浑厚用力,臂膀充满肌肉,真不像是一个中年人的手臂。
杰伊没怎么拘谨,大咧咧地抓着受伤长官的手,爬上了过道,站稳后他说道:“谢谢,鲁克长官。”
“不用这么见外,我又不是什么大官,叫我鲁克就行,所有兄弟都这么叫我的。”鲁克张嘴憨厚地笑道,“我才应该谢谢你,刚才不是你,我就死在那头畜生的汤勺下了,噢那个该死的斯拉夫移民,杀了我们多少日耳曼同胞,望西格玛的雷霆绝罚他被混沌腐蚀的灵魂。刚才佐利金那一炮打得真不准,不然就能把他给干掉了,之后又没有补射,就那么放他跑了,真浪费机会啊!我等会儿要去问问佐利金怎么回事,本来刚才能把传疫头目给弄死的。”
鲁克说得牙痒痒,鼻孔喷出一声闷哼,尔后他才回归正题,问杰伊道。
“对了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你这身连帽衫和马裤,还拿着火枪,应该是个当兵的吧?”
“呃我叫杰伊,算是个火枪手,”杰伊挠挠头,既然对方把自己误认为帝国士兵,那就先将错就错吧,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从流溪河大桥那边逃过来的,有些重要的情报要报告给波旁队长。”
“流溪河大桥?南面伯尔维治地区与安达克维亚地区交界的那条拱桥?那边不是被安达克维亚的匪帮占据了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安达克维亚?匪帮?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杰伊没有细想,只是说自己是听从安东尼达斯的指示来到这的。
“安东尼达斯?那个首都来的魔导师?”听到这个名字,鲁克有些惊讶,“他还活着?离开监狱有好几天来着吧,他居然能在邪教徒遍地的森林里活下来,真是奇迹。也许是他的偏执让他活下来的。”
“偏执?怎么说?我看他倒像是生病了,不停地咳嗽了,还···,还有一些其他的怪问题。”
杰伊犹豫了,没有把魔导师呕吐出燃烧鲜血的事说出来。
“是吗?他怎么了?不会是感染上烂胃病了吧?不过法师有魔法八风的庇护,应该不会轻易生病,而且我记得凯莲娜说过,老法师身体很健康,没有疾病的迹象。”鲁克也没有多问,继续说道,“当然他平时那样子挺像得病的,自从他来到监狱后,这个老法师就整天神不守舍,站在城垛上咕哝着什么自言自语的悄悄话,不停地使用魔法进行奇怪的仪式。蓝色光芒从他的掌心射出,照射进远处伯尔维治镇的建筑群里,像是一条无声闪电划过天际。我看得挺慌,真怕他招来什么混沌生物。”
魔法是旧世界平民谈之色变的话题,因为使用魔法不当会招来混沌恶魔,或者其他能吃掉自己灵魂的亚空间生物,鲁克中尉的反应实属正常。
杰伊点点头,清澈的黑眸直视鲁克,耐心听对方继续讲下去。
“不过老法师待人还不错,时不时用他手上的虚化水晶项链帮助治疗幸存者的精神创伤,大家也因此没对他太大意见了,而且监狱里的人啊都在这一个月的苦难折磨中,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多多少少也会变得有些神经质,魔导师那个样子也不奇怪,只要别惹出什么祸事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虚化水晶项链?是手链才对吧。”
杰伊拿出安东尼达斯的魔法手链递给鲁克看,鲁克看到后给出肯定的答复。
“是是是,就是这一条蓝色的水晶链子,我也不知道是挂在脖子还是手上的了,反正这条链子很厉害,挂在脖子上就能平复人的心情,舒缓内心的伤痛,具有类似安宁剂的效果,营地里有不少幸存的平民都依赖老法师的魔法链子,我也时不时请求老法师用链子多去帮助别人,他也答应我,只是条件是要我带他去监狱下层探察情况。”
鲁克中尉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睛。
“本来这样子待在营地等待援军就行了,可惜老法师后来跟波旁队长起冲突了,他跟波旁大吵了一顿,然后昨天离开了恶魔十字。”
“吵架?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人知道,大概你要亲自去问波旁本人了。”鲁克抬手友好地拍了拍杰伊的肩部,“来吧,杰伊小兄弟,我们先进恶魔十字营地,休息一下我带你去见波旁队长,他就在大楼一层的门卫室里。”
说是营地,但其实是关押犯人的监狱,不过鲁克经常将恶魔十字说是幸存者营地,大概是心里膈应。
杰伊没说什么,只是跟着鲁克一起往城门方向走,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将魔导师的讯息告诉给波旁队长,不管这两人有什么矛盾,他也得去传话以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