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酿的美酒,免费品尝,客官您里边请嘞!”
“糖炒栗子,都是新下来的啊,十文钱一包!”
“糖人,糖人,又甜又好玩的糖人!”
......
凌霁五官扭在一起,连忙把嘴里刚碾过但还没完全成坨的糕粉吐在草地上,他扭头拿过来一小坛酒拆了红封,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在嘴里咕噜了几下吐进身前的河中,酒水冲淡了口中咸涩的味道,只留下桂花与白米的糯香。
“怎么啦,不好吃么?”
“没,没有,呛着了。”
女孩看见凌霁的一连串的动作很疑惑,然后塞进嘴里一块豆糕,凌霁看见也很疑惑,在想是不是俩个人其中一位对甜味的感觉出了问题。
刚才在街上凌霁夸了海口,说街上东西随便买,钱全他出了,于是女孩这里看看,那边瞅瞅,带着凌霁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买了两袋据老板说是用蜂蜜与麦芽熬成浆混合绿豆泥压成的糕点,分给凌霁一包,自己留了一包。刚才凌霁打开自己那袋尝了一下,发现那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老板倒真是个舍得用料的生意人。
相比女孩的两袋豆糕,凌霁买的东西就很多了。他给女孩挑了一个普通的翡翠平安扣和一个怒目圆睁的钟馗面具,自己则选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傩面。
两人带着面具,从长街一路走来,看见口中吐火,丝线走人的杂技戏法引得众人一阵欢呼,又挤进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看鱼龙在艺人们手中上下翻飞舞动,蜜饯果脯小贩们的喧嚣不绝于耳,还有中秋最重要那写有谜面让周围行人苦思的花灯。
等走累了,凌霁又专门绕道去一家门脸不大,只做熟食却被师兄弟三人一致认为是上京味道前三的木香阁买了烧鹅,烤鸭之类,都用油纸包了带到了河边,提了两坛桂酒解腻。香瓜果脯摆在旁边,二人大吃特吃,嘴唇上的油被月光一抿,亮的出奇。
不知多少盏白色泛紫红边的花灯从上游漂了过来,从二人眼前经过,仿若真正群星点缀的银河。
女孩吃饱喝足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然后挣扎着翻起身从身前的狼藉中摸出一盏纸扎的花灯,花灯款式与河中飘过的大部分相同,属于今年的“爆款”,她跑到河边,两个火石在空中一擦,灯芯被点燃,沉寂的折纸荷花突然活了过来,花瓣依次展开,光沿着纸的纹路从白底流至嫩红的花尖,透过纸张照亮了女孩捧灯的掌纹。
双手合掌祈祷,小心翼翼地,花灯被放进河中打出涟漪,与其他一起向远方去了。
“许的什么愿望?”
凌霁躺在半青半黄的草地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嚼着一根从手边随便拽的野草,干涩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当然是最希望爹娘平平安安的了,还希望我能快点长大赚好多好多钱,还希望我能像刚才见过的姐姐一样漂亮,还有,还有......”
女孩掰着手指一件件数过去,凌霁也就安静地听着。
“对了哥哥,你不是也买了灯吗,趁现在赶紧许愿,过了时辰可就不灵了。”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看向凌霁。
“不用了,费事。”
“那怎么行,花了钱的!”女孩撅起嘴,从身旁拾起凌霁的那盏灯,“我帮你打开了哦。”
凌霁没说话,相当于是默许,女孩轻车熟路,没过一会属于凌霁的那盏花灯便也汇入了眼前的光流。
“快许愿快许愿,这次可不能找借口了。”
凌霁拗不过她,只得坐起身来双手合十。
“嗯......那就祝我今后能了无牵挂,孤独终老。”
“什么啊,哪有这样许愿咒自己的!”
“哈哈,没办法,以前许过好多愿望到最后发现不仅都没实现还朝着反方向去了,这次故意这样试一试。”
女孩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能这样说,娘告诉我千万不能乌鸦嘴,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语气郑重,全然不似小孩的口吻。
“唉,这样吧,我许愿灵,来帮你好了。”
趁着花灯还未漂远,女孩重新摆出架势,嘴中念念有词,“菩萨娘娘,你可千万别听哥哥胡说,哥哥是好人,娘亲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所以也请您保佑哥哥,让他一生平平安安,能和所有他爱也爱他人一起相伴到老。”
一阵风掠过河面,水中花灯被吹的摇摇晃晃,霎时间千百盏花朵都仿佛活了过来在水中摇曳,熠熠生辉将整条河都照亮,花心里烛光扑朔,似眨动的明眸。
“谢谢。”
“嘿嘿,不客气!”
听到女孩替他许下的愿望时林焕有片刻失神,等到抬眼才想起不知多少年未见这样的景色,女孩回应他时他看过去恰逢女孩回头,露出嘴中两颗虎牙。
“咚”
“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有节奏的鼓声,不致伤人可即使相距甚远也有种震魂撼魄的浑厚,想来那擂鼓人应是在内家一途登堂入室的高手了。
“唉,这位老哥请留步,劳烦问一下刚才京中鼓声是何意,还有为何听见后大家都往西边跑去呢?”
凌霁站在道边眼疾手快拦住一位中年汉子,那人刚想发作眼睛一瞟却是瞅见了凌霁身旁的墨明,转瞬间改变了脸色换出一幅笑容。
“少侠有所不知,这鼓声啊乃是西城绣华街玉潇阁的开场鼓,等一会玉潇阁新花魁沐明儿就要举行她当选花魁以来的第一次公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少侠我劝你也赶紧过去吧,去晚了抢不到前排真就连只手都看不到了!”汉子行了一礼,也不等道谢立马跑远了。
凌霁听过回身抱起女孩放在马背上,后者那一丝害怕却难敌已经燃起的兴奋。
“今晚的大戏终于要开场了。”
中秋夜,上京西城的玉潇阁。
阁前的台子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准备,为了不影响营业都是在别处买了材料加工,今早才全都完事一车车送了过来,乒乓的搭建声持续整天,终于在晚食前装完,如今台上铺了柔毯,盏盏灯火被丝线串挂在天空,周围风铃偶尔被吹动响起玉音,竟是比起玉潇阁内部也是不遑多让,足以证明其对这名为沐明儿新花魁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