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李瑛双膝就要着地,可就在这时,女帝倏的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阻止了他:“公子快快请起!”
“岐王……”
“唉……”女帝叹息一声,扶起了他,然后又再度问道:“公子之心,小王已然明白。只是小王不解,如今陛下尚在,且小王在各藩镇之间也算不上强大,公子为何会选小王呢?”
李瑛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很是悲伤的叹息道:“诚如岐王所说,当今天下乱象丛生。
陛下年幼,只是朱温推向前台,以堵各大藩镇嘴的傀儡罢了。
而各大藩镇,反贼朱温行弑君大逆不道之事。在下观之,待到时机到来,其叛唐称帝是迟早的事。然观其为人,暴虐好杀,贪淫好色,所行所为罔顾人伦,早晚必失人心;
晋王李克用,文韬武略,确乃大才。然在下听闻其双腿不便,非人君之相;
蜀王王建,只知沉迷女色,蜗居一隅,用胸无大志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因此,其虽占据川蜀天府之国,实则早已是冢中枯骨,顶天了也就是刘禅之辈;
楚王马殷,年事已高,纵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乱世不会短时间结束,恐怕他撑不了多久。届时,楚王薨逝,其子嗣群起夺位,必然引发楚国内乱;
吴王杨渥,早已大权旁落,国内被权臣把控,空有吴王之名,实则与傀儡无异;
……
故此,在下观之,他日能成事者,唯岐王也……”
李瑛这一番话,可谓是把天下英雄尽数扁斥了个干净,抬高了李茂贞的身价。
但话虽听着好听,女帝却并不会全信,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她自有判断。但是这番见识,却已经让女帝知晓,其人非只知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公子之言,小王实在是愧不敢当啊……”于是,女帝很是羞愧的摆了摆手,然后做出了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道:“小王蒙先皇信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逆贼朱温弑君而无可奈何。每每想起此事,小王深感愧疚,实在是有负皇恩,辜负了先皇信赖。”
说着,女帝长叹一声,不禁潸然泪下。
“如今,当今陛下深陷囫囹。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称呼的转变,再一次意味着女帝的考校正式开始了。之前的,只能算是表明一个态度,探明李瑛的真意。
“就看岐王之志了。”
女帝故作疑惑的问道:“先生此问让人好生摸不着头脑,小王乃是唐臣。”
李瑛眼睛微微一眯:“既然如此,那么保境安民便是岐王之责。在下可为岐王富国,强军……”
“哦?愿闻其详……”
“岐国地处西陲,经我唐数百年繁华,土地早已是贫瘠不堪,不负当年关中沃野之相。且经僖宗,昭宗两帝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以至于人口稀少。
故,岐王之武功虽仍威震西陲,但实际上岐国民力已濒临枯竭,若再行穷兵黩武,恐倾覆不远。
故此,在下认为,岐王一方面当联合晋王,蜀王,以期未来共抗逆贼朱温。
另一方面,蜀王占据川蜀,乃土地肥沃之地。岐王当与其交好,从蜀国购置粮食,以满足自身所需。”
“先生所说,小王又如何不知。只是……正如先生所说,我岐国贫瘠,实在是没有多余财务。”
李瑛摇了摇头:“岐王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哦?还请先生指教。”
“岐王莫要忘了,岐国地处西陲,一路向西又是何方?”
“甘州回纥?”
“不,更西边。”
女帝思索了一阵,随即恍然:“先生是指,西域?”
“正是。我大唐最为兴盛之时,商队往来西域,所获颇丰。仅开元二十四年一年,来自西域的商税便高达六百余万贯。
岐王不妨将视线往西域放一放,组织商队前往西域经商,以中原之瓷器,茶叶等物品换取丰厚利润。
虽然大唐威势不如往昔,但料想以西域之富庶,供养岐国所需仍旧是绰绰有余。”
女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瞬:“先生,我岐国与西域之间,有回纥阻拦。恐怕,商队来往不便啊。”
“岐王有所不知,回纥这些年来早已不复当年之强大。反而一直与我中原之国保持良好的关系,经常派遣使者朝贡,并接受册封和回赠,同时还以‘朝贡’的名义和方式进行贸易,对于商队的危害应当并不大。
更何况,岐王或许不知,商人乃逐利之辈,如果有一成的利润,他就能保证低买高卖;
有两成的利润,他就能不远千里闯荡;
有五成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
为了一倍的利润,他就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三倍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做任何事。
区区风险,对商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而岐王,只需要前期投入,然后趁机对敢于冒犯商队的部族重点打击以树立威望,然后坐等税收即可。”
女帝思索了一阵,若果真如此,倒还真可以试试前往西域试一试。倘若真有利可图,恐怕那些商人会蜂拥而至。
只要岐国富裕起来,想来日子会好过许多。
天知道她每次伪装成哥哥的身份的时候,面对王府属官送上来的要钱要粮的奏疏有多头疼。
她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凭空变出来钱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