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姚浩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上门要饭的叫花子,他把烟熄了,站在门口摸了好几把脸才进去。
万姿被陆景明放在了沙发上,陆景明启动了伺候程序。
先给万姿脱了外套,挂好,又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给她洗脸洗手洗脚,再给她垫好靠垫,让她坐得舒服。
甚至连万姿的包子脚,都被他垫了起来,防止充血。
一切都忙完后,他起身对着站在身后的两个电灯泡说话。
“今天晚饭简单,我们家就煮水饺吃,你们留不留?”
留,就一起吃速冻水饺,不留,就好走不送。
季齐不想再当狗被虐,他不打算留,走前问了万姿一句,今晚定好的庆功宴,许欢宴已经带着曹依依他们去吃了,晚上据说还要去唱歌,他们要不要过去一趟?
他打算去凑热闹,主角之一的万姿,也是可以跳着去嘛。
万姿拿靠垫丢他一下,脸上浮现疲惫:“我就不去了,我刚和曹依依他们说了,挂账我报销,玩得痛快些。”
“你报销就不必了,有许大公子在,他不会让别人出钱的。”季齐笑着告辞。
陆景明在厨房问:“姚浩然,你要吃韭菜猪肉的还是玉米猪肉的?”
一直在一边有些无所适从的姚浩然,答说韭菜猪肉的,湾仔码头的韭菜猪肉最是好吃,二十个足够。
万姿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那是表哥的最爱,在大舅家吃水饺,没人和他抢这个。
回忆总会留下痕迹,而让人伤感的,偏偏就是这些痕迹。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轻声问,不想再装傻等待下去,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来例假的肚子痛现在才开始隐隐发作,不剧烈,但足以让人更疲倦。
姚浩然在单人沙发那边坐下,嗓音有些沙哑:“万姿,我知道你挺恨表哥的,我这些日子想到你就觉得很难过。”
“别介。”他话音刚落就被万姿堵了回去,她斜靠在沙发上,脚翘在另一侧,脚踝下也垫着抬高的靠垫。
人软绵绵,说出来的话却梆梆硬。
02
“我不敢当,你也别替我难过,你的难过我当不起。”她笑着,充满讽刺意味。
“我过得挺好的,“凤来”算是初步获得了认可,这两天的展会也很成功,有不少厂家都有下单的意向,我这么快就翻了身,你替我难过个什么劲啊?”
她说着,看着姚浩然的脸被憋成了紫色,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最后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和姚浩然同时,同声,同气。
姚浩然无比羞愧,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表妹是被他的不作为给赶走的,他左右支肘,做了好老公和好女婿,却亏待了表妹。
不是不知道万姿的能力,但还是低估了,或者说他没低估,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万姿的低调,也就习惯地以为这种低调就是没本事,不争不抢,最后忘了万姿的能力。
任凭何泽慧作威作福,还有后来者魏源,最后引发了放水事件,万姿远赴贵州寻找布料因祸得福,彻底离开“万燃”。
万事有因果,他无话可说。
“你来找我干嘛?”万姿很困惑,北山艺术节后,“万燃”的生意应该是很好的,姚浩然干嘛还来找她?
她都要和表哥各自为政,各自美丽了,他此时来找她干什么?
姚浩然苦笑,一口叹了个没完没了。
“孔老板那边又出事了,他做坏了我们的服装,这回不是以次充好,而是全部采用了旧版。”
是贴牌服,按道理很简单,虽然利润薄,但量大啊,姚浩然乐意做,省事不费脑,不累。
只要当个中间商就好,赚取差价。
谁知道,甲方给的图纸,来来回回最后修改了四版,定了稿,而孔老板那边最后生产出来的,却是第三版。
量大,的确是量大,上万套,姚浩然要赔死。
03
万姿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傻了:“不是……你们生产,没人去浙江孔老板厂子里盯着吗?”
姚浩然苦笑:“盯啥盯啊,公司现在就两个设计师,魏源一个,另一个在做其他订单,本来是泽慧去盯的,她要谈恋爱,说孔老板做事她很放心,就这样了。”
万姿有些吃惊,怎么会才两个设计师?走了她和周雪,“万燃”就没招人了吗?
一个像“万燃”这样规模的工作室,四个设计师是标配啊。
“那余组长呢?他为什么没下去?他跑工厂盯质量很厉害的。”万姿又问。
那是个老员工,性格忠厚老实,做事可靠。
姚浩然有些不敢看表妹的眼睛:“年前泽慧把余组长开了,说他和你们走得太近,像周雪一样。”
周雪?
万姿疑惑地看着表哥,连陆景明端了热气腾腾的水饺过来,都没去看。
姚浩然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虚汗,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全都说了。
周雪年前闹自杀,“万燃”也知道,她后来进了“凤来”,他们也知道,姚浩然觉得很正常,何泽慧觉得很不正常。
不正常到觉得周雪的自杀都是场戏,勾着万姿去救人,也勾着万姿去垫钱,更勾着万姿收留呢。
或者更有甚者,何泽慧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她们在唱双簧,就想蒙蔽过“万燃”,让周雪顺利过渡。
万姿哈哈大笑,笑声如银铃,如果不是站不起来,她几乎要捶地狂笑。
“何泽慧这是有毛病吧?脑子不好要去看看的,真发疯了可就没治了。”
“我跟你说,表哥,你,“万燃”,还有何泽慧,现在的你们,我根本就没在放在眼里。”
“一个“万燃”而已,不用两年,“凤来”就会超过“万燃”的,“万燃”远不是我的目标,做我的对手,你们还不够格。”
这话够狂,狂妄到赤果果,不可一世。
04
陆景明拿来了香醋和辣椒油,他们在茶几上吃晚饭,姚浩然吃不下。
万姿说出那样的话,他吃得下才有鬼,他苦笑了一下,听得不舒服,但还是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