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陆景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许欢宴以为电话已经挂断,喂了几句,陆景明才说话。
“我不相信季齐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他或多或少会说两句相关的,哪怕不提及张文洋的名字,对吧?”
“但他从未提过,季颖嘴严,她肯定什么都没说过。”
陆景明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后,吸了口气,又停了停,情绪有些低落。
“但无论季齐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件事都要瞒着他,我要防着他们利用万姿,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他最讨厌朋友之间防备来去,尤其是季齐这种朋友。
在某些时候,他是觉得季齐比许欢宴更亲,许欢宴这个港仔是后来的,而他和季齐,虽然有债务之前只是父辈在交往,但他们这些年早已成为至交。
他不希望季家有事,却也要开始处处防备,真是太难过了。
结论不可盲下,大家都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持,说了会儿话后,许欢宴先挂了电话。
陆景明又给辛启明打了电话,两人聊了更多。
辛启明暂时不会有任何举动,不会打草惊蛇,他那边主张渗透为主,钟裕身边的财务团队里,有比段红更了解账户运作的,那些人如果争取过来,都是人证。
“慢慢来吧,国有资产外流是个大问题,国家每年从各种渠道流出去的钱都在上百亿,张文洋的模式,可能会是个很大的突破口,需要慎重再慎重。”
他们常常用数年来编织天网,只求到最后疏而不漏。
两人一直聊到盛行楼下,陆景明从侧门上楼,接着开始工作,一切如常。
而凤来的万姿,已经在收拾东西下班,她跑得飞快,去见昨天才见过的季颖。
季颖要带万姿去见一个京城做衣服的老师傅,传说中大隐隐于市的高级大神。
每一座城市都有一些深藏的高手,这种人只为特殊群体服务,一般人难得一见,即使见了,也是云山雾罩,不知其然。
在北京最高层的权力圈里,最被人推崇的服装,不是什么香奶奶和LV,而是几个真正做手工服做得最好的高定。
他们的服装要提前至少三个月到半年预订,排不上队的话,可能枉等几年。每件衣服在他们手下,都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的肌肤。
02
时间有点晚,但季颖就挑在晚上,才能领着万姿去见面。
“向云阿姨已经60岁了,她最早在苏州刺绣厂工作,后来有个契机就到了北京,给……”季颖指了指天,“上面的夫人们做衣服,刚开始只是打样做小工,跟师傅学,后来慢慢独立。”
“她擅长做女装,旗袍最拿手,好几届大仪式典礼上,那些夫人们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季颖说自己和向云十几年前无意中认识,这十几年也只沾光做到了两件旗袍,压箱底的,轻易不穿。
“你昨天拿走了我二妹的欧洲服装进化史,我就想,你们这一行灵感来源可能是一片树叶,也可能是一些古意,反正多听听老前辈的话,总是没错的,就起了这个念头。”
她直言直语,偏偏还句句中的,说到了万姿的心里。
万姿对旗袍不擅长,但的确,老前辈身上能吸取到的经验,可不止一点两点。
“向云阿姨只有晚上有空,她说要见就晚上见,清净悠闲。”
车子拐着弯,顺着二环的边,溜进了北锣鼓巷的一个老胡同里,在一个红色小门前停下。
万姿下车,跟着季颖敲开了红色的铜环门。
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来开门,大概十八九,却一脸老成,说了几句客套话,领着二人往小偏厅去。
小院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微型版的,但也有东西厢房中间庭院,院子中间一个巨大的水缸,很醒目,上面全是睡莲。
“你要是夏天来,就能看到满缸子层层叠叠的荷花了。”季颖轻声说。
月光如洗,倾倒在小院里,万姿隐隐有一种自己好像在民国的感觉,或者梦回大清……
这地方可真安静,小偏厅的灯还亮着,是唯一的亮处。
她们往亮处去,中秋过后的夜已经寒意袭卷,凉意满满。
03
向云是个个子瘦小一脸温柔的南方女人,一身绛紫色天鹅绒旗袍非常雍容,外披的白色针织外套,人和小院无比协调,都充满古意。
“衣服是人的第二层肌肤,它最大的功效是舒服,不是美观,美观是其次。”
老阿姨的论点有她自己的特别之处,小偏厅里点着的檀香,也让人心情安宁。
“季颖带你过来,我就来考考你。”向云笑眯眯的,她从巨大的工作台上拿起一件旗袍的半成品,上面布满红色刺绣,是百鸟朝凤。
是件喜服,刺绣才做了一半,她把衣服往万姿那边推一推:“摸一下。”
万姿上手,丝滑入骨,喜服才入手,就从指间溜了下去,她紧紧攥紧了一下,吃了一惊,上面的刺绣是平绣,几乎嵌入本服肌理的绣法,摸不见任何凸起的痕迹。
平绣又称细绣,中国绣种之一,属于湘绣十四种绣法中的一种,平绣是在平面底料上运用齐针、抡针、套针、擞和针和施针等针法进行的一种刺绣方式。
绣面细致入微,纤毫毕现,富有质感。
刺绣里,平绣是基本绣法,但能做到完全平滑如水面,那也是极难的。
那个圆脸的小姑娘拿过来另一件旗袍,清浅的绿,向云看万姿对着喜服直发愣,她递过去旗袍:“这件你应该能穿,你试试,就知道差别在哪里,我们再接着说话。”
万姿有些犹豫:“这是客人定制的吗?我穿会不会不太好。”
圆脸姑娘笑:“这不是客人定制的,是我们自己的衣服。”
万姿接过来道谢,去了更衣室,她听见季颖在背后笑着说:“我就带她来看看,麻烦阿姨了。”
向云笑着说,无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