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峻看着杜康因为惊讶而抬起的头，站起了身，走到了窗前，继续说道，“杜康，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回世子，十年了。”

“十年啊…这么久了。”赵峻感慨了一声，而后他又继续问道，“那你可曾见过我怕死？”

杜康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曾。”

赵峻转身看向他，“我若是怕死，当初就不会选择和弈珽一起走上这条路。你我皆知这条路有多难走，一步走错，就丢了性命。”

杜康低头道，“是。”

“我还记得当时初来京城时，我心高气傲，觉得京城的繁华还不是靠我们漠北在后面守着，也没什么了不起，那幅样子，可是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赵峻想起了当初，“在军营里是九死一生，到了京城来还是九死一生，我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的命了。”

“世子…！”杜康惊道，“等事成…”

“事成又如何？”赵峻打断了他，“我是不知道那么一个位置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可自古以来坐在上面的人有几个不会变的不人不鬼疯疯癫癫的？你又怎知弈珽之后不会对我下手？”

杜康哑然。

事成之前，世子会是四皇子手上最大的助力，可事成之后，世子同样会是四皇子身边最大的威胁。

人心易变，谁都不知道曾经的信誓旦旦兄弟情谊会不会被权势利益腐蚀成另外一幅丑恶的模样。

赵峻笑了笑，这个笑带着几分随性和洒脱，还有几丝狡黠，“可我不怕。”

他迎着杜康诧异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怕弈珽会对我下手。我想好了，事成之后就交出兵权，做个富贵闲王，给儿孙们留下足够他们挥霍的钱财就好，至于之后的几代，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看个人的命数吧。他们若是不争气，我留座金山也救不了”

“我当时之所以会选择弈珽，大部分也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于同为兄弟，我们一家只得世代夹着尾巴缩在漠北。每年他们在笙歌缠绵之时，我们一家却要在前线拼搏。明明可以出兵一举扫平关外换的数十年的太平，却迟迟不肯下令增兵，只让我们一年一年的耗着，拿人命去换太平。”

“我就想着，我得改了这一切。我想让母亲看看这京城的繁华模样，带她去她只能在话本子里读到过江南水乡看看，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在漠北吃着那永无止境的风沙。我想让关内的百姓不用再天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我想让领兵作战操劳了一辈子的父王，可以休息休息。”

赵峻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上次我见父王，和他一起喝酒。他喝醉了，在那边念念叨叨地说等大哥哪天转了性子，可以带兵了，他就去养几只鹦哥，天天遛鸟喝茶听戏，到时候他可得在府里养个戏班子，从早听到晚。”

“所以为了实现这一切，我不怕死。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已经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了，这条命，我就当已经送给阎王了，想什么时候拿，全看他的心情。”

说到这里，赵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目间倏然多了几分温柔，他继续说道，“可今天遇到那些刺客的时候，我却怕我自己死了。”

他见杜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笑了几声，问：“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