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听说屯里的李贵去拖拉机校上学,念完了就能分配到公社拖拉机站,铁定的红本。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根红苗正,就是全公社一半的人上了大学,也轮不到你高建国。李贵临走的时候还来地里看建国,他们关系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坏,有卖弄的嫌疑,也可能是人家怜悯自己。
建国正在地里铲地,毕竟平时干的少,稍不注意就容易看错,把苗一锄头砍掉,却把高一点的草给剩下了,这要叫小队长给看见了是不高兴的,所以他铲得慢,眼看着人家女的都在自己前面,心里还是特别急的,可越是着急,铲得越是慢。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头顶上,人家有准备的都戴个破草帽,没准备的就拿件破衣裳罩在头上,建国啥也没有准备,大爷啥都没告诉。自从建国入了社,宝昌就退了社,也就是说一家人的吃喝就靠建国和四姐、老妹身上。
娘说:“以前全家养你,现在你得养全家。”建国咬咬牙,没吱声。
在生产队里,女的只占半个劳力,就是说,男的一天是五个工分,你女的就只能拿两个半工分。工分全都是小队长来计,也就是说,他手里有生杀大权,建国自然知道。
建国不抽烟,但他会卷烟,经常给来的人卷。娘和大爷都不用,他们都抽烟袋。
卷得不太紧,可也凑合能抽,他在没有下地之前就偷偷地找了些纸,卷了十几根烟揣在裤兜里。
每天下地前,队长都要讲几句,再喊几声稀稀拉拉的口号。队长是胡万义,一个说话慢悠悠的人,既是小队长,也兼着小队里的会计,权力相当的大,可他也是一个精明人。有上面的人来了,他就提前通知这些人说话小心点,别给上眼药,平时过程也走,走成啥样都那么回事,所以每天喊口号都似有似无的,他也不在意,说了声:“走吧,开工。”等人们都往地里走时,他才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这是一个磨洋工的时代,谁也不想快走,走得快就早到地里面,到了地里面就意味着要开始干活儿,反正最后干多干少都那么回事,还是按工分分粮、分菜、分秧瓜。
建国故意走得慢点,就蹭到了胡队长的旁边,跟他拉齐了走。
“老叔,”按辈分,建国要叫人家老叔,“我今天第一天下地,我也不会干,你帮我看着点,哪儿不对,你教教我。”说完,把卷好的烟放在胡队长的袴兜里。
胡万义只是拿眼睛斜溜了一下,慢慢地说:“建国啊,你的事我们都知道,没事,你慢慢干,慢慢看,你虽然上不了大学,这也算是大学漏,是有文化的人,现在就缺这样的人,我先给你计上全分,你别跟别人说啊,反正我说了算,等过段时间了,看看给你安排个别的地方,别干这体力活,太累了。”
“那老叔可敢情好了,那我先走了啊。”
建国怕让别人看见不好,就又紧走几步和队长拉开了距离。